坚持与变迁：15位新闻人的10年
来源：Poynter
作者：Kristen Hare
编译：Lena（实习生）
编辑：罗布君
图片：网络
按：岁末年初，人民日报在微博上发起了“十年对比挑战赛”话题，引发了网友的参与和舆论关注。十年的时间见证了社会的发展、个体的成长，而对新闻业来说，这十年亦是一段值得回顾的历程。
与十年前相比，新闻业发生的变化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
2008年，坦齐娜•维加（Tanzina Vega）是《纽约时报》的网络制作人兼编辑。2018年，她转行主持广播节目《The Takeaway》。
2008年，路易斯•雷德康(Louise Redcorn)是美国俄克拉何马州奥色治县周报《the Bigheart Times》的发行人。2018年，她竞选州议员，但以微弱劣势落败，而后开了一家餐厅。
2008年，乔伊•梅耶（Joy Mayer）在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印刷设计。2018年，她担任“相信新闻”项目（Trusting News Project）总监。
她说:“我没有想到，我的职业重心会变成证明新闻工作的重要性。”
2008到2018年，世界上很多地区经历了经济衰退、新闻媒体被质疑，也经历了一度支撑新闻业发展的广告收入的下滑。
在这段时间里，新闻采编的基本内容看起来似乎没有发生变化，但几乎所有其他东西都变了。
最明显的不同是，根据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数据显示，从2008年到2017年，新闻编辑部萎缩了23%，其中报纸编辑部萎缩了45%。
这种变化对于新闻从业者来说，意义非常重大。Poynter采访了美国各地共15位现在或曾经的记者，试图了解过去十年的变化对他们的影响。其中有些人仍在原来的编辑部工作，但那里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还有一些人从报社离开，进入了其他的媒体，包括电视和广播。他们所有人都曾亲眼目睹过或经历过裁员。
传媒研究根据Poynter记者克里斯汀•海尔（Kristen Hare）的文章，将他们对这十年的看法进行了编译。
2008-2018
01
机遇与挑战
普利策奖得主、曾在《圣路易斯邮报》(St. Louis Post-Dispatch)工作了10年的摄影记者戴维·卡森(David Carson)说：“全国范围内对新闻编辑部的裁员是十分无情的。”
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新闻业正在面临着“无情的挑战”。在我们面对的众多复杂的变化中，有几点非常值得注意：
Ø 美国北卡罗莱纳大学(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媒体与新闻学院2016年的一份报告发现，如今报纸数量减少了，相应的办报老板也减少了，现存的雇主主要是大公司和对冲基金。
在报纸数量普遍减少的情况下，25家大型公司拥有的报纸却增多了。
Ø 美国报纸编辑协会（ASNE）在2017年的一项多样性调查发现，在598家报纸和63家在线新闻网站中，少数族裔员工占员工总数的16.55%。而2008年，这个数字是13.43%，十年仅仅上升了3个百分点。
2008-2018十年间，报纸和新闻网站的少数族裔员工比例仅上升3%
Ø 皮尤研究中心2018年的一项调查显示，人们对新闻的看法越来越戴着党派的有色眼镜看待新闻。2016年，28%的民主党人和24%的共和党人表示，国家媒体使他们更加见多识广。2018年，这两个数字分别是27%和11%。
蓝色：民主党 红色：共和党
Ø 尽管《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在数字订阅方面取得了成功(（《纽约时报》拥有300多万订阅用户，据报道，其11月份净收入为2490万美元），但许多当地的媒体的财报依然显示利润下滑，导致裁员。
报纸编辑部雇员数量逐年下降
Ø 就像2016年《哥伦比亚新闻评论》上所解释的那样，随着Facebook等社交媒体平台的发展，传统出版商渐渐失去了对内容分发权力的控制。
同样地，这十年也见证了一些令人振奋的成功。
Ø 科技使人们能够讲述更吸引人的故事，使我们可以通过Facebook和Instagram等平台更直接地与社区和受众建立联系。
Ø 许多被传统媒体裁掉的调查记者成立了自己的非营利组织。它们成为了美国180多家非营利新闻机构的一部分。
Ø 当本地新闻业举步维艰时，包括ProPublica、Report for America和Knight-Lenfest Newsroom Initiative在内的机构都在努力支持、重组和改造本地的新闻编辑部。
Ø 像荷兰的De Correspondent网站和Puzzle Project等组织的新闻编辑部与其会员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密，成功发展了由会员出资出力的众筹模式。
De Correspondent网站众筹广告
Ø 最后，我们很高兴地看到，包括《德克萨斯论坛报》(Texas Tribune)、VTDigger和Berkeleyside在内的一些营利性和非营利性新闻机构，正在实现增长和盈利。
02
艰难中进取
那么，我们究竟应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新闻业过去的十年？
“动荡不安。”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教授迈克尔·舒德森(Michael Schudson)说。
2016年退休的在线新闻协会(Online News Association)执行董事简·麦克唐纳(Jane McDonnell) 则认为“‘挑战’可能是最恰当的形容。”。她曾在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美国公共廉政中心(Center for Public Integrity)等机构工作，过去的经历也使她对新闻业的发展有了更宏观的认识。
麦克唐纳在70年代末开始了她的职业生涯，在那个年代，做新闻同样不轻松。她说:“新闻一直都是一个艰难的领域，因为你得非常努力地工作，却赚不到很多钱，但这就是这个行业的常态。”
然而，进入了常态的新闻业却在90年代发生了改变。科技变革发展迅速，家族报纸变成了企业报纸。这种改变是令人兴奋的。
哥伦比亚大学的舒德森教授认为，正是从上世纪70年代初到中期开始，新闻业进入了黄金时代。他和福特汉姆大学(Fordham University)教授贝丝•诺伯尔(Beth Knobel)都对20世纪50年代到21世纪初的报纸做过研究，而他们的研究都指向一个事实：与之前的时代相比，2010年后的新闻编辑部更具进取精神，更雄心勃勃，也更善于分析和调查。
2009年，《落基山新闻》（Rocky Mountain News）在与竞争对手《丹佛邮报》（The Denver Post）的一场激烈战争后停刊(左图，专栏作家加里·马萨罗[Gary Massaro]在报纸最终版出版后清理了自己的办公桌)。图源：AP
而今天，仅从数字媒体创业的公司《科罗拉多太阳报》（Colorado Sun）再次向《丹佛邮报》发起了挑战。（右图，《科罗拉多太阳报》的记者们会见了汤姆·麦吉韦兰[Tom McGeveran]和乔什·本森[Josh Benson]，向其寻求建议。）图源：Colorado Sun
2008年，金融危机成为席卷新闻业的一股颠覆力量，使人们感到恐慌。2009年，他和小伦纳德·唐尼(Leonard Downie Jr.)发表了一篇题为《美国新闻业的重建》(The Reconstruction of American Journalism)的报告。
他们所提出的问题是，当前的商业模式将被什么所取代？
“十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能够解答这个问题。”舒德森说，“我们有的只是不断在黑暗中摸索，渐渐找到一些走得通的道路。”
03
兴奋又畏惧
我们采访了来自全美国各地、正处于职业生涯不同阶段的15位记者，询问他们过去10年的经历和感受。
其中，我们以谷歌问答的形式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在过去的十年里，你所见证的新闻业最大变化是什么？
“社交媒体。”《查尔斯顿宪邮报》(the Charleston Gazette-Mail)调查记者、今年的麦克阿瑟奖获得者之一小肯·沃德(Ken Ward Jr.)回答道。
你现在在做什么10年前没有想到的事?
“社交媒体。”沃德说。
十年前，彼得·鲍（Peter Baugh）还在上小学六年级。如今，他已经是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的大四学生，将于今年春天毕业。他现在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鲍格答道:“担心过找不到工作，或者找不到一个让我快乐的工作。不久后，我可能会在这个国家的任何地方，这既令人兴奋又令人有些畏惧。”
兴奋并畏惧着，或许是所有新闻从业者的现状写照。在15位记者的采访中，我们能够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复杂矛盾的心情。
在过去的十年里，你在工作中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Kimi Yoshino/《洛杉矶时报》
总的来说，报纸行业中的每个人都开始重新思考我们在做什么，以及我们如何去做。这种思考远远超出了报道和写稿。现在，我们必须考虑故事应该怎样去传递——视频、音频、社交媒体……与10至15年前相比，记者和编辑的工作更加复杂，要想取得成功，需要具备更广泛的技能。
你现在在做什么10年前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Bob Herzog/WKRC早间新闻主播
每天通过社交媒体与我的观众交流。
Melody Kramer/维基媒体基金会
总是担心自己会被解雇或者下岗，无法养家糊口。以及，23岁的我很高兴能成为一名记者，我经常对那些影响我心态的事情妥协，但34岁的我，能够勇敢地说“不”。
编辑部裁员对你的工作有何影响?
David Carson/《圣路易斯邮报》
现在仅存的摄影人员数量大约是我2000年到这里时的三分之一。我们目前有7名摄影师和2名摄影编辑，其他摄影岗位遭受了更严重的裁员甚至被彻底取消。尽管我仍然认为我们提供了优秀的摄影报道，但我也知道，我们所报道的东西远不如过去那样全面了。
在过去的十年里，你在工作中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Tanzina Vega/广播节目The Takeaway
我很庆幸在电视、数字媒体、纸媒和广播行业都有过工作经历。对我来说，最大的转变是学习如何使用社交媒体，尤其是将Twitter作为一种报道工具。
回顾过去十年，在你的职业生涯中，你最高兴没有放弃的是什么?
Jennifer Brandel/Hearken传媒公司
好奇心与热情。
Mark Russell/《商业诉求报》
我对监督报道的投入。从《奥兰多哨兵报》(Orlando Sentinel)对特雷沃恩·马丁(Trayvon Martin)之死的报道，到佛罗里达农工大学(Florida A&M University)乐队成员的惨死，再到孟菲斯市正在进行的有关市政府和刑事司法问题的报道，这些都是我们所做的最有价值、最重要的报道。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2018年的你会给2008年的你留下怎样的建议？
Anne Galloway/ VTDigger网站
留在新闻业，顺应时代的潮流。
在过去的十年里，新闻业界发生的最好的事情是什么?
Louise Redcorn/The Bigheart Times
一些调查报道组织的崛起。
在过去的十年里，新闻业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是什么?
Peter Baugh/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
做“快新闻”的压力越来越大，这可能导致报道不准确。人们需要核实消息来源才能确保消息真实性。互联网的发展和对点击量的需求带来了许多耸人听闻的报道，其中许多故事对读者来说没有价值，也并不丰富。
10年前，你认为今天的你会在哪里工作？
Joy Mayer/“相信新闻”项目
在大型新闻编辑室里管理一个设计部门。事实是，如今这个职位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你认为10年后你会在哪里工作?
Ken Ward Jr./《查尔斯顿宪邮报》
我希望还在这里工作，这个完全数字化的新闻编辑室里。
在你的职业生涯中，最令你感到兴奋的是什么?
Les Zaitz/《俄勒冈人报》退休前记者
帮助刚入行的年轻记者们为展开高效且充满活力的职业生涯打下坚实的基础。
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Ayan Mittra/《德克萨斯论坛报》
我很害怕不能够在我热爱的领域长期工作了。同时，我担心人们为了跟上永不间断的新闻周期而产生不理智的决策，或者被燃烧殆尽。
Mitra Kalita/CNN Digital
老实说，我很害怕回首过去，觉得自己没有做出足够大的改变。
你能为我摘一颗星星吗？
近期好文荐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