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为什么不大量实施新冠检测？

日本1.2亿人口，截至目前累计146万人感染新冠病毒，从世界范围来看感染人数不算太多。

但是，日本新冠病毒实际感染人数要远多于政府公布的人数，这是不争的事实，就连日本政府首席防疫专家都这样说。技术上的原因可能造成一些感染者没有被统计到，再严格的筛查都不可能一个不漏。但日本出现实际感染人数偏差，不仅仅是因为技术上的原因。

日前有人向本报透露，“日本埼玉县一家食品加工厂发生集体感染，2名中国员工自费检测发现也已感染，但工厂不让员工向当地保健所报告感染情况。”不向保健所报告，意味着这些感染者不会被计入政府每天公布的感染人数中。

这样隐瞒感染的情况并非极端个例，一些企业等用人单位，往往是感染人数多到掩盖不住了才对外公开，被媒体报道时已经形成了集体感染。对于类似食品加工厂的企业来说，发生集体感染很可能得停产，停产就意味着有经济损失。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企业都会在第一时间通报感染情况。

另外，还有一些个人在出现感染症状或确定感染时，也不愿意向防疫部门通报。因为公开自己感染的情况就会被要求隔离，行动受限，也可能被“歧视”。在日本一些地方，现在消防部门的急救人员出动都得穿上防护服。因为有些人因为身体不适而呼叫急救时，当急救人员在电话中询问是否有发烧等疑似新冠肺炎的症状，他们会说“没有”，但送到医院检测发现已经感染了。另外，日本厚生劳动省今年年初公布的一项数据显示，69%的日本各地防疫部门在对感染者进行感染途径追踪时，遇到过感染者不配合的情况。

故意隐瞒还不是日本实际感染人数出现偏差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日本政府对待核酸检测，貌似存在“鸵鸟心态”——毕竟只要少检测，感染人数就不会太高。

东京一家企业，今年上半年曾经遇到这样的事情：该公司一名员工突然出现发烧症状，当时正是东京一波疫情的高峰期，而且他的家人是医务人员，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感染了新冠病毒。但他去医院就诊时，医生说应该就是普通感冒发烧，不用进行核酸检测，开了些退烧药就让他回家了。于是他两三天后继续去公司上班，并且参加了人员集中的会议。就在会议当天他再次发烧，而且比之前更严重，不得不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医院才同意进行公费的核酸检测，最后确诊感染。公司与其有过密切接触的同事于是自费检测，最终3人被确认也感染了。

在中国，只要发现感染个例，政府就会组织实施大范围的筛检，甚至是全城检测。但在日本，想要接受政府的公费检测是一件很难的事，类似上面这家公司的例子比比皆是。

按照日本的防疫规定，民众出现发烧等症状、怀疑自己感染时，需要先通过电话跟医院或者防疫部门说明情况，由医院或者防疫部门来判断是否需要进行核酸检测。如果被判定需要检测，民众才能接受免费检测，如果确诊感染，就视医院病床情况以及感染者的症状，决定是住院治疗还是居家或在酒店隔离观察。这个时候，感染者才会被计入政府统计的感染者人数中。但通常问题就出现在最初的电话中，很多时候医院和防疫部门都会以不是密切接触者、症状不明显为由，拒绝为民众检测。

当然，日本也有可以自费检测的简易检测盒和检测机构，便宜的检测一次只需几千日元，也不算贵。很多人就是在无法接受公费检测的情况下，不得不先自费检测，发现感染之后，防疫部门才会在进行精度更高的公费检测。

目前，日本疫情最让民众不安的地方不是德尔塔的扩散、疫苗的不足，而是疑似感染后得不到及时的检测确认。就算得到了检测，确诊之后也不一定能够得到住院治疗，大部分的感染者只能在家中或者酒店隔离观察，等着“自愈”。截至8月27日，日本全国有约11万名感染者在家中或酒店隔离观察。

对比日本的人口和经济规模，这个检测量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很少的。截至8月27日，日本只实施了2489万次核酸检测。

日本为什么不大范围开展核酸检测，是因为政府不想花钱吗？

日本消极检测的姿态是一贯的。2020年3月份疫情发生之初，日本政府防疫专家就表示，“新冠病毒并不需要找出所有的感染者，只要控制住集体感染，就能控制疫情。”其后，日本实施了“不对无症状的人进行公费检测”的方针。

显然，日本并没有控制住集体感染，集体感染不断发生。但日本厚生劳动大臣田村宪久2020年11月份在解释为什么还不扩大检测时，引用了著名医学杂志《柳叶刀》上发表的论文，称在无法实施有效隔离的情况下，大范围的检测对于控制疫情的效果很有限。他还称，美国实施了1亿多次检测，但每天仍然有十多万人感染。

日本一家名为Asia Pacific Initiative的智库的调查报告，可能更加接近真实的原因。报告引述日本政府要人的解释称，“核酸检测也可能出现误判，大量进行核酸检测，会导致大量的假阳性的人住进医院，这会导致医疗系统崩溃。”

这句话的前半部分其实有些牵强，最后一句话才是核心——检测越多，住院的感染者就越多，医院压力太大。

日本的医疗水平并不低，日本每10万人口的医院数量位居世界第一。但很多医院是规模并不大的民营医疗机构，2018年的调查数据显示，当年6月日本53.8%的医院处于经营赤字的状况，而且大部分医院的医生数量平时都是满负荷运转。疫情发生后，去医院看病的人大幅减少，尤其是接受了新冠感染者的医院，正常医疗受到很大影响，很多医院出现经营困难。需要政府予以经费支援，医院才能参与新冠相关的检测和救治。因此，保住医疗系统不仅仅是为了防疫。

在防疫对策上，日本走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在无法强制感染者隔离、无法靠“方舱医院”来集中收治感染者的情况下，尽力保护医疗系统不崩溃，优先救治重症患者，降低死亡率。

在日本“含有水分”的146万感染者中，死亡者1万5958人，对比其他国家，这确实不是一个很高的数字。日本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降低了死亡率的。防疫对策上，没有可以完全复制的样本，选择适合各国国情的，才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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