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大江健三郎逝世 诺贝尔文学奖不足以估量他
据多家日媒报导,著名文学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大江健三郎于3月3日凌晨因衰老去世,享年88岁。大江健三郎的葬礼由其家人举办,告别会将在日后举行。
▲日本文学家大江健三郎(1935-2023)资料肖像。
在创作生涯中,大江健三郎通过多部中短长篇小说和评论文章,表达了他对第二次世界大战与日本战后政治环境的思考,对日本的文学和思想界有着无可估量的影响。
讣告正式发表后,《文汇报》、《澎湃新闻》等国内媒体也推出报道。多名活跃于当今日本文坛的年轻作家,包括芥川奖得主平野启一郎,直木奖得主井上荒野;文艺理论杂志《群像》;出版社岩波书店等,均在社交媒体发表了追悼信息。著名电影导演山田洋次对日本广播协会NHK表示:大江健三郎去世,对他而言意味着失去了人生的指南针。
大江健三郎为什么难读?
大江健三郎的名字对中国读者既熟悉又陌生。他在中国的文学爱好者中拥有相当的号召力,但非学院派读者的数量可能远远不及他之前一代的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更不用说他之后一代的村上春树。
事实上,大江的文章非常“难看”:行文艰涩,主题沉重,无法服务于任何试图在文学中寻找慰藉的群体。但正是这种难读赋予其文本无可替代的重量,这难读也背负着日本真正应该清算的20世纪历史,和应当展望的21世纪未来。
大江健三郎出生于1935年。他所在的这个30年代文学家群体,在整个繁盛的20世纪日本文坛中是最“青黄不接”的一代。这一代日本人在童年时亲历了完整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并在青年时期投身60年代的全球革命。这些记忆烙在他们的成长期,使其成为20世纪日本最“左”的一代。
▲2018年7月,大江健三郎小说全集出版,由讲谈社发行。
这一代日本知识分子当然关注在广岛和长崎投下的两颗原子弹,但同时非常清楚此前日本对亚洲各国的侵略行径,也看到了日本如何在占领军的实质统治下既变成了一个“和平民主”的日本,却也实现了意识形态上的全盘美国化。这一代的进步知识分子更容易选择成为学者,在理论领域直接进行思想输出;或者走到另一端,将自身思想彻底肢体化、图像化,如近年在中国文艺界名声大噪的导演寺山修司那样。而大江健三郎选择留在文学创作这个“不上不下”的领域继续战斗。他的表达也因此总介于抽象和具体,介于观念性和身体性之间,充满了痛苦与矛盾。
1958年,23岁的大江以中篇小说《饲育》获芥川奖,1967年,又以长篇小说《万延元年的足球队》获谷崎润一郎奖,均是该奖项在当时最年轻的得主。
▲23岁时,就读于东京大学法语系的大江健三郎开始发表文学创作,以中篇小说《饲育》获芥川奖。
1994年,大江凭借其生涯一系列创作获诺贝尔文学奖,成为继川端康成之后日本第二位诺奖作家。不过,大江并没有借助这个舞台向国际社会歌颂日本,反而在获奖感言中直接否定了川端口中“美丽的日本”。同年,日本天皇欲授予大江象征着日本文艺界最高荣誉的“文化勋章”,大江拒绝接受,在海内外引发强烈轰动。
六度访华:直面历史,才有未来
在中国读者这里,大江健三郎的名声源于其“九条会”成员的身份,和他终其一生对日本侵略问题的恳切反思。
大江所在的市民团体“九条会”全称为“和平宪法第九条之会”,核心成员是日本各领域最顶尖的9名知识分子。“九条会”旨在维护现行日本国宪法中第9条“永远放弃战争力量”的条文,尽可能从民意上牵制“修宪”的动向。3月13日,《东京新闻》在讣告中回顾了大江生前的一则访谈。大江称:“保卫9条、维护和平的理念是我的生存根基”,“希望将这个理念传递到下一代”。
▲著名记者望月衣塑子在推文中指出,大江健三郎的批判,对意图大力扩充军备预算的当下日本具有意义。
大江生前多次坦言其创作“深受鲁迅影响”。他先后6次访华,成为与中国文坛关系最密切的日本战后作家之一。1960年,大江以“日本文学家访中代表团”一员的身份首次来到中国,受到了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等核心领导人接见,并与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赵树理等当时最重要的中国作家展开了深度交流。
2000年9月中日邦交正常化纪念日之际,大江第3次来到中国。此时的他肩负诺奖得主的盛名,但他只想“和中国年轻人说说话”。在水泄不通的清华大学大礼堂中,他再次恳切地表达了日本认识历史问题的重要性。大江看透了当时历史修正主义论客以“面向未来的积极态度”模糊战争的说辞。他严肃地指出,历史必须被一次次地表达,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日本才可能真正面向未来。
▲大江健三郎早期小说《十七岁/政治少年之死》中文版书影。小说以1960年,亲华派政治家浅沼稻次郎在演讲中被右翼人士袭击身亡这一真实事件为蓝本。
在《巴黎评论》的一篇访谈中,大江健三郎曾透露,他的父亲是一名沉默寡言的知识分子,不与其他村民来往,但“时常会去拜访一位住在山另一边的中国文学专家”,这构成了他童年时代对中国文学和中国最初的情感。斯人已逝,“山那边的中国文学专家”成为一个浪漫的谜团,而“海这边的今天的中国”,却是日本将要思考的沉重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