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新读 ▏我的哥哥达伦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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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栏絮语:“告诉我们你的故事”是生前预嘱推广协会官网上老专栏。许多作者在协会初创时用讲述自己亲身经历的方式支持我们。这些真实的故事今日读来,不仅未觉丝毫陈旧,反而因岁月沉淀而愈厚弥珍。今日起“旧文新读”开张,七彩叶“小蜜蜂”要给大家再讲一遍这些精采故事。希望你们喜欢我的声音。
我的哥哥达伦太
作者:网友龙归大海
发表日期:2013-8-12
我的哥哥叫达伦太,“达伦太”是蒙古语,翻译过来是个数字“七十”。我叫达伦塔布,翻译过来是数字“七十五”。
我哥出生时,我奶奶正好七十岁。借老人的寿给我哥起名叫达伦太,有祝孩子长寿的意思,五年后我出生叫达伦塔布也是这个意思。
自从记事起,我每夜总要让哥哥吵醒几次。哥哥有个不是病的病,就是睡着了以后要在枕上左右晃头,我紧挨着他,总是被“唰唰”的声音吵醒,我推他几下就不晃了。如此情形一夜至少几次,多则七八次。
据老妈讲,我哥哥不到周岁便能躺在悠车里自己晃悠车。当时大人都很高兴,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就会哄自己玩。等离开了悠车睡炕也晃,绑上捆上都止不住他的晃头。这时,大人们才觉得这孩子有毛病。
阿爸和老妈为了止住他的晃头想尽了办法,渐渐发现,哥哥睡觉前只要听到阿爸用四胡拉蒙古族《摇蓝曲》就会晃得轻一些。后来又发现阿爸拉蒙古族民间小调《醉汉赶路》,夜里晃的次数就会减少,甚至有时整夜不晃。
气得阿爸骂我哥:“他不是挂钟的钟摆,就是哪个站不稳的醉鬼托生的”。
我出生后不久文革开始了,阿爸天天挨斗,也没有给哥哥拉《醉汉赶路》的心情。于是就改成了他一晃头,我就叫他或推他。
我哥是个美男子,其面部结构与歌星毛阿敏有七分相似。而且身材高大,有一副好嗓子。民歌《嘎达梅林》从他雄浑深厚、音域宽阔的歌喉唱出,能让人体会到白云的悠远与瀑布的激荡。他长得漂亮,歌儿也唱得好,工作也不错。虽然有晃头的毛病,还是有姑娘喜欢上他。
哥哥结婚后,头晃得越来越历害,到处看也看不出什么病。我们给卫生部写了封信,当时的卫生部长陈敏章回信让我哥去北京协和医院看病,住院后,中外医生给他治了两个多月,还是没效果,他的头照样晃。
1989年,哥哥天天说头晕,在我们旗医院检查说是高血压,高得吓人,要住院治疗。结果花了很多钱,治了两个多月也不见效。我又陪着他去了乌兰浩特盟医院,确诊为尿毒症。
他住了约一个月院后,主治医生给我们哥俩详细讲了何为尿毒症。血液与腹膜透析虽然能延续生命,但费用太大,一般家庭承担不起。换肾的费用更大,肾源也难找,匹配不好也活不了几年,并且后续费用也不小。如果采取保守治疗,哥哥最多活半年。
我俩听完以后,几乎是同一个反应:“遭那个罪干啥呀?出院,回家。”
我哥到家便点各种好吃的,他说:“与其给医院送钱还如爱吃啥吃啥,反正也没几天活头。”前一阵子住院忌口的东西太多,他早就口中淡出鸟来了。
老妈是个嫁到城里的牧民,听汉语要靠别人翻译才能懂,说话就更笨了。她不知道尿毒症为何物,以为就是一般的病。而我又不会翻译“尿毒症”这个汉语名词,只好说我哥得的病不大好治。等她见到我哥全身肿得变了形,不禁吓了一跳。她就四处找蒙古族老乡打听,总算弄明白什么是尿毒症。于是,她不顾自己六十七岁的高龄,日夜守候在哥哥的床前,谁劝也不回去。
阿爸认识几个汉字,也知道尿毒症是怎么回事。他和老妈相反,一次也不去看哥哥。天天弄瓶酒坐着小河边的木头堆上喝,什么下酒菜没有,醉了便睡在木头堆上。我去叫醒他,他瞅着身下的木头说:“这里要是棺材就好了。”
1989年6月,哥哥病危,哥哥的单位全体员工捐款,哥哥再次被送到医院。
老妈因护理哥哥过度劳累,引起阑尾炎急性发作,也住进了医院。老妈手术后第三天,醉了一个多月的阿爸突然清醒过来,看了看哥哥的情况后就去了老妈的病房。
当时,哥哥已经进入弥留状态。他被送到一个单独的病房,每天只能坐着,躺下便喘不上来气。舌头、嘴唇干干的,我沾了水的棉签不停地擦他的嘴唇和舌头。阿爸来看他时,他正昏睡。
过了一会儿,哥哥醒来了,他疲惫不堪地对我说:“爸妈来了。”
我回头看看门口,没人。就对我哥说:“阿爸来时你睡着了,现在说不定又上哪儿喝去了。咱妈动手术还不到四十八小时,床都下不了。”
过了一分多钟,哥哥再次睁开眼睛,很肯定地对我说:“爸妈来了。”
我再次回头一看,顿时惊呆了。阿爸老妈穿着过年的新衣服站在门口,阿爸左手拿着老弦四胡,右手扶着老妈。术后虚弱的老妈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茶缸,茶缸内放着一把小勺。
他们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阿爸低着头坐到一把椅子上,说:“达伦太,阿爸送你来了。”说着轻缓地拉起了《摇篮曲》,琴声低沉、哀婉。
老妈一步步蹭到哥哥床前,仔细地看着哥哥。
老妈问:“疼吗?”哥哥微微摇了一下头。
老妈停顿了一下,又问:“累吗?”哥哥点点头。
老妈妈挪了挪身体,和哥哥更挨近些,迟疑了一下,问:“你……走吗?”
哥哥看了一会儿老妈,又看了看阿爸,很清楚地说:“走。”
老妈叹了口气,说:“你生下来就吃妈的奶。妈今年六十七岁,没有奶了。妈给你冲了点奶粉,我的孩子,你吃了就……就上路吧。”
阿爸琴弓一抖,旋律由《摇篮曲》转到《嘎达梅林》,这是哥哥最喜欢的歌。
老妈给哥哥喂完奶后,和阿爸搀互相扶着慢慢地走出病房。
哥哥周年那天,阿爸让我把哥哥的骨灰抱到附近的小山上,他说:“你哥哥是个喜欢自由的人,不能让他总待在这个小盒子里。”
他令我砸了哥哥的骨灰盒,然后烧掉。
阿爸坐在山顶轻轻地拉着《摇篮曲》,老妈扬着蓝色的头巾喊着:“达伦太,赛呀哇…… ”(达伦太,走好)给哥哥指路。我围着阿爸和老妈往山上抛撒着哥哥的骨灰。
阿爸停下手,狠狠地喝了几口酒,旋律再响,一曲《醉汉赶路》,拉得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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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校对:张晏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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