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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孩子 – 闪闪版

闪闪 奴隶社会 2019-10-11

我是那种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很坚定的知道会生个孩子的人。即使二十岁出头在情伤里纠结最深的时候,很怀疑自己是否会结婚,但一定会生个孩子的想法却从来没动摇过。原因我不知道,更说不清。

现在女儿四岁了,我重新想这个问题,发现基于实际体验的总结比抽象推断容易多了。(插一句题外话:所以做咨询不易啊)。以下是我这个纯Feeler妈妈的总结:

如果爱/依恋/需要和被需要/感动和被感动这些词对你很重要,有个孩子你将获得终极体验。 所有恋人之间说说的海誓山盟在这里变成现实,从「我没有你不能活」到「你是我的一切」。都说妈妈爱孩子最多,我的体会倒是相反,至少在孩子小的时候。我爱我的女儿,但这并不妨碍我还惦记着工作/旅行/美剧/闺蜜逛街聚会,陪她玩的时候常常偷看手机黑莓,哄她睡觉的时候永远期盼她快快睡着还我自由。可是女儿心里却只有我,为了和我在一起她宁可不去花园游乐场/不去玩具店/不吃冰激淋,坐在我书桌旁的地下自己玩等我工作结束。记得她三岁不到刚刚会讲英文,在夜里醒来会反复婆娑我的胳膊看定我的眼睛说「Mummy I love you SO much」或者「Mummy I see me in your eyes」。真正的执手相看,真正的读你百遍也不厌倦 - 在静谧的夜里,在白色的月光下,最柔软的嘴唇,最纯真的眼睛,什么样的情人能够比得上?

生命终将逝去,留下点什么在世间。 做到这点,理论上方法很多,比如留下百年产业/文学巨著/青史佳话,但这毕竟是小概率事件。正常人官居正部/富进百强/能让名校图书馆教学楼以自己命名应该是可以向往的最高荣誉了,但你能说出几个二十年前中国正部长的名字?记得几个五十年前的Forbes富豪?我在美国念书时校园里上百栋楼,大都有名有姓,但天天在里面上课的人知道这名字是谁的还真没有几座。说白了,一代之后,连都教授大家不记得是谁,何况你我普通人。所以留下些生命,带着自己的血脉印记,在自己死去之后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健康的/青春的/坚强的,也是另一种方式的永生 (大家原谅我以这个矫情的方式参悟了「传宗接代」的真谛)。

和你的TA建立真正特殊的联系。 美女多见,帅哥常有,婚姻不过一张纸,最美的时刻遇见到的最好的人也很难一辈子永远互相觉得最美最好。有个孩子让你和TA彼此真正成为特别的那一个,无可代替,不容抹煞 - 因为你们从此骨肉相连。

重新经历世界,体验新奇和惊喜。 我永远记得女儿第一次吃糖的时候那种不可思议的美好得彻底惊呆了的表情,记得带她去我出差常住的一个威斯汀小套间时她欢喜的跑来跑去/双脚直跳/不住得说「this is so beautiful」,记得她第一次看到下雪,看海,摸小兔子,喂金鱼,去电影院看动画片…… 在她发现世界的过程中,我也像获得新生,有一双婴儿的眼睛重新看世界,从早已习惯和想当然的生活中体会到简单的快乐。

还有傻傻的快乐。很长一段时间女儿不会发和在一个辅音连在一起的S的音,所以她常常热情的冲过来对我说「Miley face!」(Smiley face!),或者对她的朋友大叫「Lucy, dop!」 (Susie, stop!),或者热切的说「Mummy you read me a dory before I go to goo」 (You read me a story before I go to school)。这些傻傻的瞬间,我在开会烦躁的时候或者一个人孤单在外的时候常常会想起来,会忍不住笑出来。

看到生命的力量和顽强。 和很多妈妈一样,女儿刚出生时我紧张至极,神经兮兮到整业不能睡,总觉得她醒了在哭,总担心她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前两个星期回去了医院七八趟。之后又有很多时候觉得得对不起她,害怕伤害了她:产假满了我回去上班,一岁半岁送她去幼儿园,两岁告别北京来到第三世界国家,刚开始老是发烧咳嗽不断,院子里日本孩子扎堆独她没有玩伴,好不容易在学校适应了交了些朋友又得再换学校……

在很多眼泪和愧疚中,我慢慢发现孩子有惊人的自愈能力,身体上的及情感上的。她开始很多次高烧不再用任何药物自己坚持两三天退下来,大病之后热切贪婪地吃东西把体重补回来,换学校从伤心欲绝到高高兴兴去新学校也不过三四个星期,尽管有时会可怜兮兮和我说「I have no friends in the compound」其实并不妨碍她一个人在家翻书玩耍在蹦蹦床上乱蹦乱跳非常快乐。我惊叹于孩子的力量,提醒自己孩子没有那么脆弱,就好像我们其实都没有那么脆弱 - 生活永远不完美,很难事事如意,总会受伤害,所以我们时不时会抱怨哭泣甚至愤怒自怜一下。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生活里的各种大大小小的快乐,不影响伤口会长好,还有如果需要我们其实总有调整自己甚至write off the past chapter and move on 的能力和勇气。

因为教育孩子,重新思考很多人生的大问题。 比如快乐vs 成就哪个才是终极目标;比如个人幸福 vs 社会进步之间的取舍; 比如所有性格的优缺点和两面性,就像嫉妒记仇这种典型坏性格其实能带来巨大的能量和驱动力,同样随和招人喜欢也可能来源于一个人内心的不安全感和自我的迷失…

在女儿身上,我看到自己和另一个人的优点和坏脾气,看到自己渴望而没有的品质,也看到她不如自己的地方。我在当虎妈和做她的最好的朋友之间摇摆,在bring the best out of her的愿望中也质疑自己是否已经brought the best out of myself。很多思考,很多纠结,没有答案也许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但是对我来说,能够在而立之年之后能够打开一扇门看到新的视角,能够重新成长,还有比这更珍贵奢侈的事吗?

题图:一起看海,来自作者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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