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因何为人？我们为何而活？
今天的文章在刘嘉楠的个人公众号“刘嘉楠”上近期发布，嘉楠的介绍在文末。文末有神秘链接，忠实读者必看 :-)
韩国电影《鸣梁海战》再次给中国电影上了一课，不论导演的功力、演员的水准、还是对历史和商业类型片的精准把握，都非常值得学习。尤其在中国现在大家肆无忌惮谈论票房而粗制滥造电影的时代更是如此！
原本去电影院就是想看一部口碑不错的商业大片的简单想法，但是看后令我感触良多，也重新认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电影”——能够看到人性，引发思考！
虽然这是一部韩国爱国主义主旋律电影，但是依然让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看得几度热泪盈眶。单从电影创作本身来讲，我觉得是标准的商业大片教科书，导演金汉珉讲故事的节奏丝丝入扣、对于紧张气氛的营造和演员表演得激发都掌控得极好，让人在紧张和爱“韩”国气氛中完全没有时间和心思分出来挑剔或者分析影片的瑕疵，完全被导演带着走，属于在“讲故事”智力竞赛中，导演完胜观众 (而中国大多数商业片则是观众完胜导演，像什么《赤壁之战》这种烂片都是如此，观众情绪可以游刃有余的从电影中跳出来分析导演和演员的种种问题)。
我觉得每一个在生命中感受到磨难和拼搏的人都应该去看一下这部电影，什么才是一个勇士真正的考验、抉择和勇气！在敌人百倍于你的时候、在你周围的人都恐惧的浑身颤抖的时候、在所有的一切到告诉你必败的时候，依然能挺身而出，理智的制定战略，用勇气和谋略激发濒于崩溃的士兵和家人，最终艰苦卓绝的取得胜利！每个心怀热血的人都应该为此受到激励和震撼，也会反思自己对于拼搏的看法多么的幼稚和不值一提。
爱“国”和英雄主义价值观只是打动我的第一个层面。这个价值观指的是在影片里导演深深相信的故事和人性。
对于一个商业电影来讲，罗伯特麦基很早就讲出这个游戏玩的成功的真理：一是电影制作者讲精彩故事的能力；二是导演发自内心的真正的价值观。这两者有了票房自然就会好。反观中国电影，有多少制作者会真正的下很深的功夫去揣摩讲故事的层层技巧？又有多少电影制作人会把真正发自内心的价值观作为一部电影的灵魂来建立？事实上大多数都把票房的讨论远远凌驾于价值观之上。并且我相信我们的导演和制作者会把讨论价值观看作“不商业”甚至“幼稚”的事情嗤之以鼻！
而作为一个导演，你要用两个多小时告诉观众你要讲述什么样的人性、什么样的价值观，这才是真正票房的保障。麦基说过，导演就是一部电影的上帝，你要创造的世界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你发自内心喜爱和了解的。
中国人当前的社会一切都是唯“商”论道，而鄙视发自内心真实性情的价值观，而实际上这种短视的行为也不会在“商”上面取得真正多大的成就，越是急于改变落后贫穷的局面而不从精神层面寻找根源，越是会导致更长久的落后。一个内心没有价值观的人或国家在任何领域都不会取得真正的成就！
这里面其实就是“道”和“术”的哲学，中国古人早已经讲明，并且日本韩国之所以超越中国就是这种哲学在他们那继承了下来。而中国人离自己的智慧却越来越远。
记得高晓松在《晓说》里说过一个例子：斯皮尔伯格在计划拍《辛德勒名单》时就是想抛去一切票房的考虑，拍一部他情怀中表现犹太人苦难的一部电影，并且说服了同是犹太人的影视公司老板来投资做这件事情，但最后这部电影其实在艺术和商业上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这是多么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事情啊！
说到一部电影的价值观，其实不一定是主旋律的或者“正面”的，核心在于导演对于人性所“深深相信”的观点：如果你相信爱情会战胜一切就深深的相信，然后用一切技巧和情感拍出来；如果你相信爱情是的虚伪的，那也一样深深的相信并拍摄出来，任何主题都可以从正反多角度来表达你的“价值观”。有了这样的“信念”你才能真正调动起你的一切情感和技巧来表达出你对人性的态度，别人看了才会深深的被打动 (当然也可能被激怒)！这，才是电影或者几乎所有叙事艺术的“道”。离开了它，既感动不了别人也挣不到多少钱，只能可怜的心惊胆战的盘算着票房收益的种种可能。而真正称得上“导演”的艺术家，是不应该这么胆小和可怜的，应该像李舜臣将军一样有强烈的英雄气概和情怀，自己相信的事情即便身边的所有士兵和亲人都吓破了胆，但他还是坚定的相信，并最终改变他人和历史！
你深深的相信什么，你深深的怀疑什么，你深深的想调侃什么，你深深的想愚弄什么，这些都可以成为一部好电影的“价值观”。
从“道”的层面讲，导演和好电影的关系其实并不复杂：就像你如果发自内心爱一个女人就会调动起你一切潜在的能力、技巧和毅力去把她追求到手。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爱，所有的技巧都会打折扣，甚至失效。套用摄影大师荒木经惟的一句话“只要你一直拍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切技巧就会随之而来”。这，就是艺术家的“道”啊。真正高超的技巧其实来自于深层情感，就像如果真爱一个女孩儿，有时愚蠢的行为都会成为绝妙的技巧一样。
说回《鸣梁海战》这部电影，抛去历史史实的种种争议之外(这些对于一个好电影其实都不重要)，导演一定是深深的相信和震撼于李舜臣将军在这次载入史册的海战中以不屈的意志，在面对以12战船对300战船这样令人战栗的战争局面时，在朝鲜士兵和百姓已经被日本人杀的肝胆具丧的情况下，以超人的必死的意志和谋略鼓舞起大家的斗志，最终创造历史的故事，以及对李舜臣伟大人格的敬仰，并且具有深深的爱“韩”国民族主义情节和对“日本人”的深仇。这个价值观理念深深的根植于导演和演员的内心，然后再以各种商业电影技巧表现出来，这样才能让观众感到深深的震撼。我相信导演金汉珉和演员崔岷植、柳承龙等是在爱国和崇拜李舜臣的情怀上达到高度一致的。
情感上的诚实是诚实的一种，而对什么样的事情诚实是一个人的品性和价值观的基本表现。它甚至是信仰或者信念！
中国人经历三四千年的文明史走到现在，我们选择了怀疑和不相信的整体价值观，历史让我们变得油滑。但是，怀疑是一种聪明，相信是一种智慧。现在这种智慧掌握在日本人和韩国人手里面了。
所以我更深的思考是：如果说我们从中国电影这样一个局部的角度看待价值观问题其实并不能简单的讽刺和责备目前唯票房论这样一个现象。这也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缺少信仰或者信念的整体状况决定的。
“深深的相信”——或者说“信念”是不需要分析的，是在逻辑之上的一种灵性智慧，在有信仰的国家和人群这个很好理解，因为任何一个信仰都是不需要分析的。所以一个真正的价值观也是不需要分析的，而中国人群体没有信仰，所以总会习惯在分析之后形成自我的理性判断，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相信一个“价值观”，而这和一个真正信念的形成实际上是相违背的。就像没有一个人会去核实了自己的父母是不是真的生了自己之后再选择相信他们一样，这种亲情的相信是天然的、不用分析的。爱就是爱本身，相信就是相信本身，没有别的。所以在这种人文和文化背景下，让电影制作者们真正有集体的价值观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中国人太“聪明”，每个人都会本能的去分析我为什么会相信某个价值观或这个事情，最终形成各自暗怀打算的局面。
不过如果从更宏观角度分析，这也是中国面对的历史困境决定的，也不能以没有信仰和价值观而简单的加以论断。
中国的历史太长，远远比很多现在的发达国家要长的多得多得多，这是我们看任何问题都不能回避的。
中国人看问题太圆滑，缺少激情。三四千年的文明史，这么长的历史中国人见过了太多的朝代兴起和灭亡，见过了太多的血雨腥风，太多的权谋战乱，除了没有信仰之外，我们的人性里也很难再形成真正长久而稳定的情感，也不认为有真正纯粹的英雄，对于一切我们都会理智甚至麻木的从正反面来分析判断，早已丧失了西方似的、一厢情愿的激情(而在历史的某些朝代我们曾经也是充满激情和英雄主义情节的!)。成王败寇见得太多了，也就对英雄的定义不那么情绪化了。这是文明太长的必然结果，我甚至认为中国人才代表了人类文明的真实性情，只有经历这么长时间的历史，好和坏才会真正平定成一个标准。比如我们怎么知道美国人过一千年是不是还是现在的品性？好和坏在历史、战争和国家的更迭中也许最后都是中庸的、见怪不怪的、半麻木的状态。
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在历史长河的某一段度过我们的生命。漫长的人类文明和我们每一个人的关系是什么？在这部电影中，很多人死去，很多人活了下来，最后幸存的水兵有一句话很让人伤感，他说：“你们说，我们的子孙会不会忘了我们曾经这样艰苦卓绝的战斗过？”
电影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但历史是残酷的，即便你曾经这样浴血奋战过、曾经感动和激励过很多人、曾经起死回生的打败过入侵的敌人，但，你的子孙最后还是会把你遗忘。或者变成有名字或没名字的一个符号。
也许你曾经抛头颅洒热血战斗过的敌国，多少年后成为了朋友或者合为一个国家；也许你的牺牲只是被政治家玩弄。
在历史面前、在文明面前、在生命面前，我们因何为人？我们为何而活？这个问题让人长久的战栗、思考。
我想英雄如李舜臣或电影里仅刚露脸就死去的无名士兵都是答案——选择你的价值观和信念，选择你深深相信的事情和人，坚定的相信下去，直到生命终了不去试探、分析和怀疑。
而这，或许就是信仰了！
题图：《鸣梁海战》电影海报
文章作者刘嘉楠是位优秀的时尚，艺术摄影师。他是《男人装》杂志的“御用”摄影师，全国十佳广告摄影师，清华美院商业摄影硕士，北京服装学院摄影教研室主任。他被认为是中国时尚摄影的领军人和推动者，作品事件曾登上美国《时代》周刊，合作过很多我们都知道的明星。
他是摄影师，但从他的文章看得出来，凡是艺术，表达形式不同，但在深处都是相通的，好的艺术作品都发自于对人性最深层次的拷问，不能触碰到人性和灵魂的艺术最终都会归于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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