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月亮
题图：高考，来自网络。
“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带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金锁记》
本文是《此岸》作者马曳的随笔，未经作者授权，本文不欢迎其他公众号转载。马姑娘终于开公众号啦，搜索“cianmaye”关注。
我参加高考的时候，距今二十年不到。不过可笑的是，我已经想不起来当年的高考是在六月还是七月，考了一下古，发现其实还是在七月。后来的小孩子们高考完了比我们凭空多出一个月玩的时间，这真令人羡慕。
我知道一定有人会说那你们还多出了一个月的复习时间呢！对此，我想借用我当年语文老师的话：都已经到了那个份上了，“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有没有那多一个月的复习时间又能怎样呢？
那时我家由外公掌勺，高考前一个礼拜他问我那几天的午饭想吃什么。我记得我想了想，跟他说我要吃土豆丝炒肉和西红柿蛋汤。
“那第二天和第三天呢？”他问我。
“土豆丝炒肉和西红柿蛋汤啊。”
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不过我外公还不是特别确定。这个在自家开的饭店掌了许多年勺，后来又给一家老小做了几十年饭的老厨师战战兢兢的给我安排了一次试吃活动。非得我再三确认“就是这个味道，连吃三天就好”，才肯罢休。
下一个问题是怎么样去考场。打车还是坐车还是怎样。他们问我，我说，平时骑车上学的，高考的时候骑车去考场就好。我这个人，到了人生重要的关口，总有一种奇怪的迷信：我觉得对于这些重要的事件，越举重若轻越好，强烈的仪式感会让我觉得不自在，仿佛因此会有坏运气似的。所以高考的那几天，我每天早上照常骑车去考试，后来结婚的时候，我和四个伴娘挤在其中一位伴娘的奥拓小车里就这样开去了教堂。所幸高考考得不错，如今快十年的婚姻也美满，我的迷信便一直继续了下去。
那年的高考数学特别的难。去年还有人翻出当年的数学试卷，说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年。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在高考考数学的那天，我的情商莫名其妙的爆发了一次。细细想来，我这三十多年的人生里面，也几乎再找不出比这件事更有谋略的例子来了。
我记得我拿到数学卷之后先看了一眼最后一题，发现是我从来没有自己做出来过的一种解析几何题。怕什么来什么，这也是人生当中没办法的事。于是我早早做了决定，放弃最后一题。
考试时间过去一半的时候，我做完了除了最后那道解析几何和倒数第三道应用题之外的所有题目。鉴于我以前常常有把会做的题做错的黑历史，我先把那两题放在那里，把前面的题目检查了一遍——果然给我检查出几道错题来。
这时候还剩差不多45分钟交卷。我花了35分钟，吭哧吭哧的把那道应用题做了出来。我的做法一定很笨，因为我记得我几乎完全没有用数学方程，而是长篇大论的把答案推理了出来…不过不管怎么说，答案是对的。虽然后来我一直怀疑高考阅卷老师恐怕曾经因我这种“理科题文做”的办法而啼笑皆非过，但我好歹是拿到了分数。
最后10分钟，我不慌不忙的开始做最后一题，能做几个步骤就做几个步骤，反正我怎么做也做不出正确答案来的……
我的高考数学最终得了125分。这是我整个高中三年得过的数学最高分。
三天的考试结束之后是对着标准答案估分，准备填志愿。高三时我和两个人约好高考要一起考南京大学。一个是我最好的女朋友，一个是我的男朋友。
我记得考完那一天晚上女朋友到我家来一起估分。750的满分，我估出六百出头的分数，而她估了接近六百。按照当年的情况，考南大应该都绰绰有余了。刚考完的晚上，再加上分数还算理想，我们谁也不想睡，一人拿了把椅子在我家的天台上聊了一整夜的天。我们俩从初一认识，到那个时候已经整整六年，虽然高中并不在一所学校，但是仍然心心相通，很早她便说她要考南大法律系做律师，而我那时候怀着文学青年的梦想，一心想考南大中文系。
那天究竟聊了些什么，现在大多已经不记得了。我们必然是憧憬了大学里又可以朝朝暮暮耳鬓厮磨的情况——十几岁的女生黏糊起来，可比热恋的情侣来得天雷地火得多。
但我记得天快亮的时候，她忽然问我，你估分那么高，为什么不报北大中文系？
在那之前，我从没考虑过北大。然而这颗种子一旦播下去，便以不可抑制的速度生根发芽。两天以后填报志愿，我在外语类提前录取和文科志愿类里统统填了北大。当然，中文系是第一志愿。
女朋友说她支持我的选择，男朋友哭了，他坚持填写了原来的志愿。
我当时郑重的答应他，大学一念完就回家乡工作。
后来的事情是一个很俗气的结尾：我进了北大，但不是中文系，和男朋友没有坚持满一年就分手了。然而在那天天色泛着鱼肚白的天台上，一切都有无限的可能，这个世界仿佛因为女朋友的话而拉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后记：昨天有一位同学在此岸读者群里为她今天参加高考的侄女求祝福。一时想起从前种种，遂写了这一篇。希望这位同学的侄女和今天参加高考的万千学子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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