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下限车手的内心独白 (下)
题图及配图均来自作者。
这是奴隶社会的第539篇原创文章。未经授权，本文不欢迎其他公众号转载，欢迎大家转发分享。
俞心樵说，世间有多少路，就有多少走投无路的人。
时隔半年，回想起这次旅行，加之今日资本市场的狼藉场面，感慨颇多。我们崇尚机遇比努力重要，崇拜一战成名的暴发户，市场投机行为大行其道。我们被大多数人拥裹着向前，挤得浑身是汗，慢一点就会落下，甚至被踩踏。所以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往前挤，要么剑走偏锋。这种单一的胡同思维和由此引起的狭隘情怀让久憋在瓮中的人们逐渐忘记旅行的意义，一心算计旅游的假期。突然有一天，我在周遭的建议或意见声中迷失了自己，忘记了人生旅途的目的地。所以，我选择出走。事实证明，经过在旅途中不断思考，不断与意识形态不同的人交流，我重新对自己定位，找回了信心，校正了自己的方向。我认为就像牛市一样，过一段时间要有一个一定级别的调整，并不一定意味着牛市结束，更多情况是为了牛市走得更长远更健康。我自己过一段时间就会从身体和思想方面给自己进行不同级别的调整，让自己活得更有自知之明。
就像这次的出行，我在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需要一次较大级别的修整，于是就没有怎么犹豫地出发。
回想在越南境内的这一路，印象深刻。路况不理想，车况表现平平，还好人的体力和状态一直不错。河内-荣市-顺化-岘港-会安，由于签证时间紧张，行程一路匆忙。每天到达目的地安顿住处，大都天色已晚。然后觅食做攻略，了解第二天道路情况，检查车、加机油。其间道路情况难以预料，如果碰到特别差的路段，跑两三个小时也跑不出50公里，戴着四层魔术头巾都能吃一嘴土。每到一个小县城心里都会斗争一下。已是黄昏酉时，按照原计划到达下一站还有180公里。风大雨急，不然就此歇息？待明日云开日出，重新走你？支好车，熄了火儿，站在县城通往国道的路口，点一支越南红双马，看白云苍狗间的落日像里昂沙拉中的水波蛋，蛋黄圆润又性感。小憩五分钟，解锁屏幕，查看地图，灭烟打火，keep on。连贯动作不带犹豫，继续上路。就这么一天天10-12个小时都在路上。
出越南，进柬埔寨。耍了西港和吴哥，进入泰国。泰国道路状况较之越南和柬埔寨有了明显改观。不但道路条件好，指示清晰，而且秩序明显好得多。如果能搞到车，从曼谷骑车一路向北，将是非常棒的体验。
曼谷真是大，大到没朋友。从到达的第一天开始就四处打听可以租车的地方，无奈，没有。看着路上的突突车都能开出Ducati的速度，心塞。从大皇宫出来，慢慢溜达，看落日余晖下的白墙金顶，从朱拉隆功大学下课的女学生，佛塔下认真摆弄的匠人，信者双手合十香柱高耸的庙堂。不知觉走入一条昏暗小路，路面湿滑有藓，路边的水果很新鲜，民间野生大厨锅起勺落，浓郁的干香茅挟裹鱼露的余味勾引过往饥饿路人甲们的味蕾和眼神，浸沐在大城市的小角落，我享受这悠闲的节奏。正当我沉浸在城市温润的气氛，把不能租车的忧郁抛在脑后，突然，转角，醒目又炫酷的四台大排量停在路边，几个少年相互攀谈。惊喜地发现，这是一家摩托车改装配件店，小伙子们来改车，准备晚上出去溜车。看着他们骑着黝黑炫酷的泰国版Ducati 898, Kawasaki ER6N，在暹罗国镶金的夜色里发出日出东方一般的刺眼光芒，我瞬间瞳孔放大，血压升高，脉搏加速，呼吸急促，以一个类似甲亢病人的自我修养，忍不住上去勾搭，与他们攀谈起来。我们聊了同一款车型在中泰两国价格的对比，聊了牌照费用和其他手续费。他们年纪都很小，车也都是新车。扯了一会儿，小伙子们车子调校好，灭烟上路了。引擎的旋律把我的high点调高，渐行渐远的轰鸣声像响马子打劫时亢奋的呼号。点火挂档，油离交错，轮胎开始发热，像不冷静的头脑；听引擎开始燃烧，我已惹火上身。平静下来点起一颗烟，站在路边目送他们远去，祝他们装逼顺利，今晚心情健康，身体愉快。
听他们说，清迈可以租到车。于是回到住处，一刻也不能忍。买了第二天去清迈的火车票，磨刀霍霍向猪羊。
清迈清雅秀致，温和恬静，小城里到处是故事。纯天然的日系色调，轴线对称、主从有序的城邦布局，跟我出生的地方三分相像。城墙外圈，护城河环绕，萍河在小城外沿游走，指引远处朦胧的素贴山。清迈有很多租车的小店，各种排量都有。便宜车交押金，贵点的还要押护照，新旧都有。走着走着看到一个鬼佬店，水鸟、scrambler、Ninja H2门口拉一排。进去问今天还有没有牌子可以翻，答曰所有车今晚休息，从明天开始有持久战，上钟两个星期。迟疑之际，老板过来解释，他们有个穿越缅甸泰北老挝山区为期两周的骑行，这些车今天正在调试，明天出发。羡慕嫉妒恨啊！老板是美国人，来泰北玩车，找了个东方姑娘，隔三差五出去骑行。不得不说，从清迈往周边辐射，都是骑行的好路线，有山有水。很遗憾，跟老板say byebye，继续往前溜达。终于在护城河边找到一家大的店面。老板还是很有实力的，各种大小排一字排开。过来几个花臂彪悍皮条客，介绍了下各种服务项目和价格，问了下我的口味，推荐了几个公主。Honda CB500R，Suzuki DL1000，Kawasaki Versys650。犹豫之际，纹野菊花杀猪刀的小哥熟练地抽出一把钥匙直接插进一辆Versys650，点了火。引擎一着，狮子刚睡醒打哈欠一样的低吼声一响起，得了，不用再挑了，就是这货了。
资料显示，Versys 650采用经调校的649cc水冷并列2汽缸DOHC 8气门引擎，这款是旧款，64匹马力，前制动为300mm菊花煞车碟，配备一对双活塞刹车卡钳及制动油泵，辅以摩擦系数较高的刹车皮。现在市场上的新款Versys650马力增加到了69匹，油缸容量也由旧款19升增至21升，可增加续航能力。吸震系统也得到升级，新的41mm前避震采用现时流行的左右独立调校前叉，预载调校设于左前叉顶上，回弹调校则设于右前叉顶上，单筒尾避震新增外置预载旋钮，使调校时更方便。新车国内已经有了。相比日本原装进口的本田铃木，泰国版650还是具备相当诱人的性价比。
押护照交钱，调车上路。踩挂拨按一气呵成，引擎在轰我在拉风，树上小鸟嘤嘤成韵，街旁大婶脉脉含情。溜达着从一档换到五档，从五档减到一档。上上坡，过过桥，24个小时的小情人儿。傍晚时分，开始上山。山路斗折蛇行，路面干净又顺滑，过弯劲爽不留痕。去素贴寺参观，接受一下爱佛主义教育，请东方的佛祖保佑邻国的资本市场风调雨顺。慢慢走慢慢溜达，吃吃东西逗逗狗，时间差不多了。来到半山腰，这里是看云开日出，落日余晖，远眺夜景的最佳瞭望点。停好车，拍好照，情郁于中，开始抒怀。啊，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啊，吾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啊，肚子饿了。自古文人登高望远，徒步游览，借景抒情，感怀伤时，那都是一出门好几天，包袱里背着干粮的。可如今饥肠辘辘食不果腹，我也没有创作的雅致了。戴好头盔，自拍一张，扯乎。哼着小曲儿，下山行至清迈大学门口，“哦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 还是意外先来临”……突然间刹那间，说时迟那时快，最后一句歌词刚出口，前车急刹车，抬头看见一片大红色的阳线。手脚并用捏死所有车闸，屁股翘起，把车停下。然而，一口气还没呼出来，我的车屁股被后车重重的顶上。车里探出一个美女头，嗲声嗲气说了句“Sorry”。得了，追尾了。转移到路边，拍照留念。由于前面一串车急刹车，女车主来不及反应，撞在我的后车轮上，车牌变形了，无大碍；然而她的花冠前保险杠开裂，损坏比较严重。双方留号码，定于次日未时，双方车主加保险公司，三路人马汇集，在城南护城河外碰面，共商大计。
真行，好在人家有信仰，讲道理，有节操，第二天大家如约而至，事情圆满解决。这事儿放二环上，当事人双方绝对是车门一锁，车一横，把德胜门前后2公里堵个水泄不通。
在清迈转悠了两天后，准备去拜县玩一把。找了个连锁租车公司，可以在清迈租，拜县还，贴心又甜蜜。挑了辆壮实的红色小踏板，出发上路，gogogo！
从车行出来，我靠，一激动冲太猛，路口左转上高架时，黑猫警长叔叔已经排好十八罗汉铜墙铁壁阵，支好竹筛等着捕麻雀了。我乖乖路边停车。叔叔问我驾照呢？我说没有。叔叔说你这样要罚款500大洋，我说，没有。叔叔说你这样骑车是违法的，我说叔叔你领带很好看，叔叔笑了。叔叔说你超速了，我说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戴着漂亮的领带郊游。叔叔说你等下，转身去问领导。从越南进来真是对比强烈。热情好客的微笑之邦是有节操的友好民族，不为蝇头小利丢份，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大度又帅气。后面又来了被罚停的车，叔叔回来后也无暇顾及我，实在不堪忍受我分不清装逼还是傻逼的驴唇不对马嘴的问答，说了句注意安全就放我走了。我在心中默默赞许自己的智慧优雅，同时鄙视邻邦越南的腐败执法。当我在越南道路上超速穿越路口，大卡车后面突然跳出一队越南飞贼，矫健地逼停我，给我发了小板凳，跟一队超载大车司机排排坐，吃果果。在我如数缴纳漫天要价的罚款后，他们方才露出秋天麦场里丰收后的喜悦笑容，酒窝爬上了黑黢黢的腮帮子，一脸穷酸样。
跟警长拜拜，上路上路。从清迈到拜县的这60公里的路程，真是精彩。路上经常看到三三两两的车队骑行，有 Ducati也有Honda，可见这段路还是很被摩旅爱好者认可的。道路几乎都是弯曲的，很少有直路。还好路况不错。边走边玩，到美术小镇拍拍照，停车玩弄下路边的野花，你好我好阳光甚好。不知觉走到了一处山脚下，诡异神秘的阴森气息顺着我的人鱼线往上摸，摸到脖颈，冰冷恐怖，令人窒息。这是一个废弃的军事基地，现在变成了一个风景区，里面有一个瀑布和一个蝙蝠洞。给转业做售票小伙儿的兵哥哥交了门票，锁好车，徒步往上干。景区下午五点关门，我四点五十进去的。一边录像一边一个人在诺大的景区蹦蹦跳跳，像玩第一人称的丛林越野射击游戏。在瀑布下各种摆拍，俨然忽略天色已晚。既来之不能不看蝙蝠洞。可当我走近蝙蝠洞，那种空洞的恐怖布满我的全身，感觉毛发真的竖起来了，两只腿开始站不稳。一个人站在硕大的洞口，周围没有其他人类，天色昏暗，周围死一般静寂。一块指路牌上，写着恐怖片里惯常的制造氛围的提示语，“No Entry”。调动全身所有的感官，仔细注意周围的动静。我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会从这个大洞里出来什么东西，真的是蝙蝠还是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周围的树林里会有什么其他动物，只是感觉周围有很多奇怪的声响。当我意识到天已经几乎全黑了，我小步快跑急行军，见路就走，以最快速度找到走出树林的路，总算到达出口。擦擦额头上冰冷的汗水，摸摸两只没有知觉的大腿，仰天长吁——吓死宝宝了。
出来了才意识到，这走走玩玩的走了一下午，60公里居然还剩一半路。不行，得加速了。刚说完，一阵阴风吹过。好吧，才发觉中午走的时候天气太热，就穿了一件T恤，皮夹克跟行李一起托运了。现在走在盘山路上，远处是火烧云，周围是森林，风变得刺骨的冷，全身跟着发动机一起抖。真的是太冷了。路上时不时会超过去一辆小客车，车还挺多，拉着到拜县的游客，跟着他们走省心些。走着走着，发现这些车越来越少，到后面一辆都没有了。胆战心惊的一个人骑行在盘山路里，被森林和山丘淹没，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脑洞一下放大，感觉我是不是只是一个小朋友水晶球里的玩具，像一只仓鼠在蹬车轮，一直原地打转。
颤抖着过弯，颤抖着加油，大脑开始麻木，辘辘饥肠早已没了知觉。在寻找自己的路上，一个人默默完成着属于自己的奥林匹克，在另一番尘世，风轻云淡地给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个坦然的睥睨。走走停停，阅历多了，胸怀大了，人也安静了。直到渐渐看到了昏黄的路灯，在城镇外一公里处点亮，像好客的主人伸出长袖迎接风雪夜归的客人，温柔地把我迎进她的臂弯。在刺骨的凉风漆黑的夜里，这就是唯一叫做希望的东西。而我们因希望而活着。就这么待着，飘荡着。
推荐阅读：
你读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读经典老文章，发送 m 或者点下面的菜单。有感悟想和大家分享请回复「投稿」。
长按下面的二维码关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