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中的傻瓜们
题图：来自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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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当当，1997年生人，现就读于美国佛蒙特州Putney School并即将毕业。貌似投身公益的有志人士，实际只是个宁愿躺在草地里晒太阳的乡下少年，误上贼船而成为SVP北京的第一批小白鼠。自此间发性关注社会问题，并立志成为不怎么愤怒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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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高中养牛，很丑的那种。
牛由学生组成的两个九人小组负责。每组一个组长（老板），三个挤奶工，和五个杂工。一组早晨六点进牛棚工作，一组下午四点半工作。晚上十点的时候会有两个人进来再大概清理下，喂牛点干草。
我曾经在清晨组里做过一学期的杂工。那时秋天即将入冬，五点半出门迎着劈面寒风吭哧呼哧骑车到牛棚，去迎接老板阳光一般过季的笑脸——“今天你去帮Josh铲粪。”不得不看一眼那几个边听音乐边高谈阔论纵声大笑的挤奶工，再看一眼推着装满排泄物的小推车一脸沮丧的Josh，心里感慨技术型人才果然待遇好。
其实，每组每天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无非就是铲粪、挤奶、喂牛、喂牛犊子牛奶、铺盖干草和木屑、把牛赶出牛棚放风（下午那组则是把牛带回牛棚）、去鸡棚收收鸡蛋什么的。挤奶工每天只是挤奶，而杂工要做什么就完全听从老板安排了。是先铲粪还是先喂牛？先铲粪牛会捣乱，喂了它们再铲它们会乖乖吃，再乖乖继续生产排泄物。先照顾牛犊子还是先把大牛赶出去？谁来做什么工作？是让大家轮流做还是专心做好一件事？安排工作是一个复杂的统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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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工作是个态度问题。老板会分配工作，但是一个人多久做完他的工作就不由老板决定了。优秀的杂工会尽快做好自己的工作，带动团队的节奏，让所有人充满干劲。不那么优秀的杂工会偷懒。
和以前做过养牛工作的同学们议论起来，互相评价的依据是完成工作需要的时间。如果做一个半小时才能完成，那么该组效率堪忧。如果一个小时，那一定是一个安排合理、亲自工作的老板和极其有效率的手下。如果五十分钟就能做完，人们会对你投来钦佩又嫉妒的眼光，或是感叹一定遇到极其英明的老板了，或是厉声质问，“说！你们到底有几个铲粪大神？”
经济学里有一个概念叫做公地悲剧。简单来说，一群牧羊人共享一片牧地（公地），每个人的收入和他们羊群大小成正比。他们之中，一个机智的牧羊人某日突发奇想：为什么他不多养几只羊呢？多养几只他能挣更多呀。可是他想到，羊的数量多了，公地被吃荒了怎么办？但是他毕竟是个机智的牧羊人。他想，如果别人和他一样机智，都在多养羊，那么公地迟早会被吃荒。如果他反而不多养，不就亏了嘛。于是他多养了几只羊。很不幸，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公地果真被吃荒了。
后来我开始反思在牛棚里的工作经历。为什么有些组能在五十分钟完成工作，而有些组需要一个半小时？仅仅是因为有个好的老板和卖力的铲粪大神吗？我跑到牛棚里去观察其他组，发现一个半小时的组里充满了机智少年。他们善于观察其他人的工作，然后放慢自己的进度和其他人达到同步。一组的工作非常和谐，工作量分配比较平等，但是所有人都不快。所有快的组呢，有意思的是，总有那么几个积极乐观的傻瓜。他们活蹦乱跳地边唱歌边铲粪，互相比着，鼓励着，讽刺着，经常引起其他组员哄堂大笑。然后他们还一副“快像我一样积极向上”的样子鼓励他人。再懒的人看了也不好意思不装装样子。
-03-
只有一个傻瓜的时候，他的确没有什么用。他要鼓励他人，使劲干活，可是别人并不被感染，只是觉得他吃亏。只有一个人在乎集体利益，而其他人重视个人利益，最后依然是公地悲剧，所有人的利益都受损。当有一定量的傻瓜的时候，他们却突然不傻了。跟随他们的确能够达到集体利益，让所有人都更好。
机智少年之所以是机智少年，是因为他们把整体和个人看为两体。个人无论再怎样，其他人的行为还是那样，不会受个人所影响的。当足够多的人相信这一点的时候，事实上也就是如此。傻瓜之所以是傻瓜，是因为他们相信个人能够影响整体。无论形式多不好，他们依然认为他们能够改变一切。当足够多人相信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确可以。
所谓公益，是让所有人都受益。而想达到这点，需要有足够多的傻瓜。他们相信他们能够改变世界，相信他们微不足道的力量，并且热情地投入。在国外经常听到Empowerment，译为赋权，或是赐予力量。傻瓜们是有力量的。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们的力量是他们自己赋予的。当有足够多的人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们可以让世界更好的时候，他们所赋予自己的力量足够他们达到这个理念，就像在牛棚里唱着歌铲粪的傻瓜们。在那里，他们相信改变，自予力量，并且目睹他们的热情感染其他人。在牛棚里，个体改变了集体。
所以，要做公益的话，就先去牛棚里多纠集几个傻瓜吧。
乐行体验教育：乐行是一个有公益使命的青少年教育机构，提供自然体验、生活体验、社会体验、公益服务等多样化的活动。我们的目标是陪伴孩子成长，让孩子在接纳和尊重的环境中，满足内在需要，发现天赋，成为与自然和谐共处、乐于服务、具有幸福生活能力的人。公众号: 乐行青少。
图：乐行户外活动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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