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评论】王飞跃：X5.0——平行时代的平行智能体系（图文详解版）
【静点评】新智能时代论坛主题报告的第一讲，就是由中科院自动化所复杂系统管理与控制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王飞跃老师做《X5.0:平行时代的平行智能体系》的报告。他的报告时间虽然只有30分钟，但他准备了67页PPT，几乎将他平生对人工智能、平行世界的研究所得倾囊注入。可想而知，这场思想的饕餮让在场的嘉宾和参与者均大呼过瘾。
王飞跃老师的报告不仅有复杂系统、人工智能领域的最新科技介绍，还有宏大的哲学体系探讨，以及对未来平行时代的奇妙畅想。他的精彩演讲现场互动热烈，并在我们上周在线进行的《新智能时代论坛》最佳讲者评选中，以最高票数得到论坛参与者的青睐。
如果您关注人工智能，复杂系统，大数据和工业4.0方面的前沿探索，王飞跃老师这篇仔细校对后给大家分享的1万1千字讲稿+63页PPT图文详解版，一定要阅读、转发且收藏。
【王飞跃】今天参加这个论坛，有几个“想不到”。第一，一年前杨静找我说要做微群的时候，我因为做社会计算，对社会媒体、自营媒体、集智一类十分感兴趣，所以乐助其成。当时觉得一个文科生做这个有点奇怪，后来杨静说自己是记者，我想记者对智能技术的传播一定有益，自己正负责智能自动化科普工作，也就蛮热心的支持杨静的活动。但真是没有想到她的《靜.沙龙》今天能够发展的这样好，产生这样大的力量。我个人相信，这就是社会发展的趋势。
第二，今天的报告，我本来以为就是几个群里面的朋友在一起随便的聊一聊，本来还想说点其它的东西，可是后来发现越来越不对了，声势竟然如此之大，昨天还见了几位从上海、宁波、杭州、青岛特地赶来参加论坛的学者，都是第一次见面。参加过数不清的学术会议，还真没有见过如此之高的热情。
第三，想不到信息超载也会让人迟到。今天晚到不是由于物理世界的交通问题，而是由于网络世界的信息交通流问题。如今信息超载太严重了，我都有点害怕看微信了：时时刻刻，社会信号"洪水"般汹涌而来；杨静的群可谓是其中的一股洪流：信息量大且急，让我连细看这次会议的信息都困难。办公室告诉我是两点一刻，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来早了，路上接到电话才发现晚了。有时候信息多了，反而误事，看来"信息超载"可能将成为未来社会人人必须面对的问题。
我今天讲的东西是自己和团队深入十余年所做工作的一些体会和思考，按照"流行"的思路表述，主要围绕平行智能系统X5.0展开讨论，并对未来人工智能的发展提一点看法。共识的东西这里少说，今天多讲非共识的东西，大致按五部分内容展开。
首先什么是智能？这个字典上就有，很简单：就是“获取和应用知识与技巧的能力”。但如果查英文字典，比如牛津词典，就会发现，英文智能“Intelligence” 其实有两个意思，除了智能之外，还有情报的意思，就是“收集具有军事或政治价值的信息”。其实，智能与情报是一个硬币的两个面，知识将它们连成了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现代情报学的奠基人Sherman Kent就说过“情报就是知识”，更准确的说，情报就是KAO：知识 + 行动 + 组织。当然传统情况下，行动是特务行动，组织是特务组织。但现在不一样了，“网络”一来，开源了，行动是“人肉搜索”、众包，组织是百度、Google、CMO等等。未来的智能系统，也必须KAO，像情报机构一样，除了知识，还要有“行动”、有“组织”，成为“活”体。
强调智能与情报的一体化关系，是因为我认为这就是智能科学未来的发展道路。这里，我觉得用中国传统的“阴阳鱼”来表示这种观点就很直观：Intelligence，阳为智能，阴为情报，相辅相成。不是说阴阳生万物嘛，人工智能之阳加上搜索技术之阴，就是构建智能系统的根本之道。所以说百度、谷歌等公司关注智能技术，不但理所当然，也是命该如此。这样，未来的智能系统一定是开放的、开源的、实用化的、大众化的、微小“创客”式的。很多年前，我曾写过一篇杂文“开源情报与网络时代的国家安全”，后来编辑把题目改为“新情报时代意味着什么”发表在了《环球时报》；今天的论坛恰好叫“新智能时代”，一阴一阳，新时代就完整了，看来这个编辑比我更懂得智能的真谛。
现在我们来看看大师们是怎么议论智能的。我一直认为亚里士多德的形式逻辑是人工智能的开端，他的“师爷”、古希腊三贤之首苏格拉底对于人工智能的看法是十分保守的：干脆什么都不知道；爱因斯坦的看法则充满了诗意：智能就是想象；我个人认为，还是波恩的看法最靠谱，今天的科技现状正验证了波恩的断言：知识的指数积累已经引发了今天的“智力爆炸”。当然，“爆炸”只是一种形容，还算恰当，形容过分的就是“奇点理论”了，再“任性”一点就成“人工智能威胁论”了。可惜，这些都不是爱因斯坦对智能的“想象”。
生命与智能是人类最美好、最重要的两类追求。本来，智能的研究应在生命的研究之后，仿“生”就行了。可惜，生物、医学、神经生理学家至今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大脑的机制、思维的法则，智能科学想仿也没有明确的途径。从技术或工程角度而言，智能的本质就是利用已知、解决未知；从已知到未知就只能靠想象了，目前主要的方式有结构主义、功能主义、行为主义等。
人想象靠大脑。大脑是开放的，几乎可以瞬间感知自己所有已知的知识，并推理未知的世界、未知的问题。机器想象靠什么？目前只能靠算法，而且是封闭的算法：迄今为止，不管是多么复杂的机器算法，几乎全都限制在机器的内存空间中。如果算法不“解放”、不开放，人工智能永远只能“人工”、无法逼近人类、无法“类人”：人工智能就只能滞留在第一境界，利用已有的知识，解决已知的问题，就是目前Google和百度的正在追求的水平，无法到达智能的第二境界。问题是算法如何开放？
我认为算法只能在第三世界开放，这个第三世界不是政治意义上的第三世界，而是波普尔的第三世界。一般人只熟悉两个世界，物理世界和心理世界；但波普尔告诉我们，还有个第三世界——人工世界。农业社会干了什么？简单来说就是开发了物理世界的地表资源。工业社会又干了什么？主要是通过文艺复兴，开发心理世界，解放了思想，发展了科学，发明了蒸汽机加电动机，回过头又开发了物理世界的地下资源。到了今天，第一世界开发了，第二世界也开发了，环境污染、精神污染之后，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来了，必须开发第三世界了，这就是智能时代的使命。农业社会的完成打破了“血缘的不对称”，当时是靠出身、靠家族；工业社会到了今天打破了什么，打破的是“信息的不对称”；那么新智能时代崛起的就是“智力的不对称”了。开放智能算法，开发人工世界，最终消除“智力的不对称”，就是新智能时代的历史任务。
算法一定要在第三世界开放，为什么？物理世界，人类只是行动的主体；到了心理世界，人类是认知的主体；只有在人工世界，人类才是真正的主宰，愿意干吗就干吗，因此人类设计的算法能够在这里得到解放，不必非得受到经济、法律、道德甚至科学上的约束，唯一的约束就是想象，特别是爱因斯坦的“想象”。未来世界的和谐，一定是这三个世界的和谐，加起来就是平行世界。我不是学物理的，但知道物理学中有个平行宇宙的概念，四个阶层的平行，从简单的重复到数学上的抽象。平行世界需要平行智能——就是开放的算法带来的开放的智能，这是解除人工智能“常识难题”或“常识诅咒”这一瓶颈的最有效的途径；对我而言，这就是新智能科学的发展方向。
这页记录的是我2004年为了引入社会计算时所说的话，2005年至2009年重复过几次，那时有点危言耸听，好多人听了说太可怕了，我的回答是：如果两千年前的古人能穿越到今天，那一定深有同感，觉得今天的每个人都非常可怕，不是“人”，全是“神”或“鬼”。其实，这就是平行智能。
当然，我希望人机交互技术能够发展的更加成熟，最好是无线的人机交互方式，这样人类根本不需要种植任何芯片，就可以实现平行智能。但不管是什么形式，将来人的生长一定是伴随着机器人的生长，最主要的是伴随着Cyberspace上的知识机器人，它们可以弥补我们在智力上的不对称，这就是未来的新智能时代的形态。
为什么要平行？这要从复杂性说起。复杂性与智能化，其实是一对孪兄弟，谁也离不开谁。英文中Complexity有二个说法，一是复杂性，二有“情结”的意思；智能化Intelligence也有二个说法，一是智能化，二是“情报”。情报一碰上情结就“活”了，“激活”的情报就是“智能”。复杂性面临的是系统不可分、无法还原的问题，可我们只会分、只会还原；系统行为长期大规模不可知，可我们活着就是为了知；这些都是本质性矛盾。同样，智能化也面临算法的封闭与开放，已知的知识与未知的问题之间的矛盾。
这些矛盾的特征归结起来就是UDC: 不定性（Uncertainty），多样性（Diversity）和复杂性（Complexity）。很大程度上，人工智能的使命就是把压在人类头上的UDC这三座大山，转化成AFC：具有深度知识支持的灵捷（Agility）、通过实验解析的聚焦（Focus）、能够反馈互动自适应的收敛（Convergence）。完成这一使命，必须是信息化、自动化、智能化的一体融合，从而化解复杂性和智能化的本质性矛盾，使“无解”的问题变得“有解”。
如何有解? X²+1=0这个原本无解的简单方程可以为我们提供思路: 通过概念的创新，扩大解的空间，“无解”的方程就会“有解”！
“所谓复杂，就是对立统一”，所以要解决复杂性与智能化的本质性矛盾，也要对立统一。其实中国古代哲学对此有过深刻的讨论。理学的启蒙者之一张载在《正蒙》第一章的结尾说道：“有象斯有对，对必反其为；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
就是说任何一个事物都有其对立面，既然对立就会产生相反的行为；相反行为就会导致仇恨，以前我们的哲学是斗争的哲学，而且要斗到底，痛打“落水狗”，以消灭对方为目的；但是，张载的学说来了个大转折，认为“仇必和而解”，提倡“和谐社会”。
我认为这一思想换几个字就是我们研究复杂性与智能化系统的关键：
“有问斯有对，对必限其分；有限斯有知，知必虚而解。”
就是说只要有问题就会有对策，要找到对策就不能无限地分下去，否则要分到猴年马月？只有框定一个范围才能产生出真正的科学知识，否则的话就是玄学。一本《道德经》、一本《论语》，让一些人玄来玄去几千年，最后确实玄出来一个文化，但是没有玄出来科学，在我看来就是因为“无界”。科学的传统认识就是这样永远地、无限地分下去、限下去，从而源源不断地产生新的科学知识。但我们认为，要解决复杂性与智能化系统问题，必须“知必虚而解”——这也是一个大转折，这就是我们研究这一问题的关键所在。
对“虚”可有各种各样的理解。比如近代物理学大家、现代量子力学的创始人之一波恩教授就写过一本书《我的一生和我的哲学观》，提出要把主观性的倾向融入科学领域，这就是虚的一部分，就是社会学心理学的东西。其实科学的发展就是“虚”出来的，整个科学体系都是通过形式化、理论化“虚”出来的。我们现在要进一步的“虚”，要把人的行为、心理、社会的行为、心理加进来，还要加入虚拟的网络空间，否则，许多复杂性与智能化问题就“无解”。
四百年前，虚数刚出来的时候不被认为是实实在在的“数”，英文是“imaginarynumber”，直接翻译过来就是“想象的数”。但是今天人人都知道虚数是实实在在的数，是数的一半，不多不少50%。没有了虚数，一个简单的一元二次方程都可以“无解”，有了它之后才能有“解”。有解无解差别很大，量子力学、相对论的推导和数学就是建立在这个差别之上的。如果没有虚数，今天许多计算机程序就要停下来，也就没有了今天的信息产业了。所以，虚数半点不虚！
就像方程要有解需要虚数一样，复杂智能系统要有“解”，必须引入相应的“虚数”才可以——“知必虚而解”，这就是我们的基本想法。
我们知道，物理学发展到今天，其中十分重要的一个里程碑是从牛顿力学到量子力学的跨越，是认识到了物质的“波粒二象性”。现在，要“解放”算法，进入新智能时代，我们必须承认智能的“虚实二象性”，从“Particle-WaveDuality”到“Virtual-RealDuality”。
那么复性与智能化杂系统的虚数是什么？我自己认为网络虚拟空间就是复杂智能系统“虚数”的载体，这是我10多年前说过的话了。当时我说将来人的生活空间50%是在现实的空间，我们只是生活在整个空间的一半，那个时候大家都当作笑话来听，但我相信今天再没人当笑话来听。
这就是化解复杂性以及智能化矛盾的方法，引入我们的叙述，就是一定要使用ACP的平行理念：人工社会（ArtifiicalSocieties）+ 计算实验（ComputationalExperiments）+ 平行执行（ParallelExecution）。支撑ACP方法的就是社会物理网络系统，即CPSS：Cyber-Physical-SocialSystems，它比眼下正热的CPS多了一个S，这至关重要，这个S把人及其组织纳入系统之中，使平行成为可能。 将来，一定是真人与虚人一体化的平行人：平行人=人+i人，平行物=物+i物，开始是虚实的一对一，然后是一对多，多对一，最后是多对多，形成虚实互动、互生、互存的平行社会。
从本质上讲，ACP的平行理念的核心就是把复杂性与智能化系统“虚”的和“软”的部分建立起来，通过可以定量实施的计算化、实时化，使之“硬化”，真正用于解决实际的问题。而所谓的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正是支撑ACP方法的核心技术。
通过构建人工系统和实际系统闭环反馈、虚实互动、平行执行的平行系统，使两者协同发展，并确保系统按照人类期望的目标发展。
大数据可为平行系统的构建提供实时、全面、有效的输入，总结来说大数据的作用就是这么两句话“除了上帝，任何人都必须用数据说话”，“预测未来的最好方法就是去创造未来”。
上面两句话归纳起来就是这样三件事，“数据说话”，“预测未来”，“创造未来”；而落实起来，就总结到一个人工社会，一个计算试验和一个平行系统，实现从知识的表示，到决策的推理，到情景的自适应学习和理解的闭环反馈运行。最后一个阶段的Representation，Reasoning，Learningand Adaption正是目前机器学习概率图方法的主要内容。我希望在此基础上还能发展处一个“可能图方法”。
借助大数据等技术的支撑，通过ACP的平行理念，我们就可以实现从牛顿到默顿的飞跃，实现从物理信号到社会信号的转化。牛顿定律是知你为何，我们将来必须到默顿定律——望你为何，实现从机械系统到智能系统的升华。
怎么做呢？就是通过ACP的平行理念，构建一个跨越认知鸿沟的桥梁，实现已有知识的灵捷利用，通过计算实验在多场景下完成知识的聚焦，然后以平行的方式实现知识的收敛。
所以我说，人工智能发展到现在，一定要产生第三个派，从初期的以数理逻辑方法为基础的“纯净派(Neats)”，到以经验知识专家系统为主的“邋遢派(Scruffies)”，最后到今天的“平行派”。
上面这些PPT，主要是说明平行与大数据的关系，其从牛顿系统到默顿系统的“范式转移”和跨越“认知鸿沟”的桥梁作用，以及平行的实质：知识依照对象，对象依照智能！知识到智能，就是人工，就是想象。
为什么又叫X5.0？这的确是让德国工业4.0刺激的：该有几次工业革命我不想弄得太清楚，但就技术的发展而言，我觉得在机械化、电气化、信息化、网络化之后，我们进入了第5个技术发展阶段:平行化，所以就有了X5.0的讲法。机械化的典型特征就是蒸汽机，电气化是电动机，信息化是计算机，网络化是路由器，平行化呢？是机器人？无人机？还是平行器或平行机？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就像蒸汽机和电动机一样，计算机和路由器很快将消失在无所不在之中。
关于平行系统的研究，我们团队已有10多年的研发，这是我十年前写的关于ACP和平行的文章了。
X 5.0 的时代，不仅系统需要平行；将来的人、物、设备、工业过程、智能系统、农场、企业、组织、社区、城市、社会甚至世界，也一定要是平行的才是完整的，一对一，一对多，甚至多对一，最后将实现多对多。
总结来说，我们认为，X 5.0 时代的智能体系包括：一个核心，就是平行；两个支撑，ACP和CPSS；三个主题，也就是智能系统，智慧管理和社会智能。
军事对这种变革关系最深。历史上第一次信息战争是海湾战争，从传感到开火，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到了现在已经缩短到2.5分钟了。未来的战争将是“三战合一”的形态，跟以前不一样，以前的打仗是指挥员指到哪里打那里，现在是“指哪？打哪！”、“指哪？打哪？”和“打哪？指哪！”同时设计，同时反馈，同时进行。
在军事上，10年前美国国防部研究未来与指挥作战怎么干，指挥与控制是什么，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指挥与控制不是指挥与控制”。认为现在需要权力分散，组织交互和信息开放。现在的社会也要从原点到顶点，建设智慧社会，从UDC到AFC。
从本世纪初至今，我和自己的团队一直以平行为理念，从事新的智能系统的研发与应用，下面就是过去工作的部分简介，方便起见，直接引用了过去的一些介绍以及描述。
ACP方法最早的应用领域是平行智能交通系统。为什么？表面上有两个原因：首先是数据问题，交通的数据“垄断”是个很大的问题，研究人员往往无法从有关部门获取相关数据，但又没有经费和资源自己做实验，以致“巧妇难作无米之炊”，很难开展大规模、具有实质意义的交通研究；其次，是因果问题，目前使用的交通管理与控制系统都是基于已经发生过的交通数据进行决策的，知“果”但不知“因”，导致治“表”却无法治“里”，就是治标不治本，根本上谈不上智能交通，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交通拥堵问题。我们认为ACP的平行理念是解决这两个问题的有效方法，因为交通问题是一个物理过程与社会过程交叉参半的混合过程，交通现象多是“涌现”出来的，具有典型的复杂智能系统的众多特征。数据问题可通过人工交通系统（即A，ArtificialTransportation Systems，ATS）建模来解决，而因果问题可通过计算实验C和平行执行P来分析和利用，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即可治“表”又可治“里”。
比如，ATS可以根据区域的人口、商店的位置、企业的上下班时间、学校的放学时间等等算出“人工世界”的“人工交通”流量，作为实际交通情况的参考基础，从而为“虚实”互动对实际交通进行平行控管提供基础。有了ATS，计算机就可以作为交通的“社会实验室”，对各种各样的交通行为和现象进行“试验”，探本索源，进而标本兼治。
我们在2006年开发了第一代的城市交通的平行管理与控制系统PtMS 1.0，现在已是第四代PtMS 4.0，由针对ATS的TransWorld，学习与培训的OTSt，进行交通试验分析的DynaCAS，基于代理进行平行管理与控制的Adapts组成，并在一些城市得到了实践，初步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2010年亚运会期间，交平行通管理与控制系统(PtMS 4.0)将在广州的出租车和快速公交的管理和运营中得到应用。利用ACP方法，我们希望将来可以综合考虑人口、行为、气候及突发事件等因素，利用新的云计算和物联网传感技术，可以像预报天气一样预报交通情况；同时，ACP还应提供如何改进现有交通状况和管理方式的建议，特别是提前考虑当人口和车辆增加之后需要采取一些什么的措施等等，而不是等到堵塞之后再行动。
再展示一个ACP平行方法在乙烯生产系统中的应用。在我国，乙烯生产设备曾经每年要检修一次；现在好了，每3-4年检修一次，但发达国家是5-6年。每次检修，平均的直接经济损失就是5亿人民币，此外还有严重的环境污染和安全问题。我国乙烯生产规模发展迅猛，大型生产已从八十年代的30万吨增加到今天的100万吨，因此，如何延长乙烯安全生产的周期，具有重大的经济和社会意义。
要想延长乙烯生产的周期，除设备本身的问题外，关键就是知道其生产管理制度的有效性和可靠性。对于生产过程中控制算法的有效性和稳定性，我们有成熟的解析方法来证明。然而，对管理制度，我们没有，因为它不但管设备，而且管人，问题是我们只有较为精确的物理化学过程的模型，却没有相应的人与社会的模型，因此无法评估某一套管理制度的有效性和可靠性。ACP方法正是为此目的发展出来的，综合考虑人的行为复杂性、组织复杂性以及其社会复杂性，而平行控制与管理就是其实现手段。
我们选择了中石化茂名公司作为试点，因为它目前是最大的石化生产工厂，有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还曾经创下了乙烯79个月连续安全生产的亚洲第一、世界第三的纪录，而且当时正在进行100万吨乙烯的扩产工程。从2005年起，我们做了一个面向管理的人工乙烯生产系统，在此基础上对管理制度进行计算实验，最终通过虚实结合对乙烯生产进行平行控制和管理。以化工车间为单元，我们设计研发了二个产品系统：平行培训PTS和平行评估PES系统，以及一个平行管理PMS的原型系统。整个平行系统与传统的生产管理系统不一样，是以面向管理的科学游戏思路构建的。一个新员工进入工作岗位之前先要参加PTS的培训，培训合格后才可上岗，如此获得的岗位知识和技能要比以前单纯上课得到的扎实深刻。平行评估系统PES就是分析工人上班的效率，这在以前是无法量化进行的。通过PES，工人哪天被奖被罚多少分，什么程度上完成其本职工作，这个月的工资是多少，都可以计算或统计出来。以前，这只能靠车间主任和班组长们来评判，有时工人不服气，产生过很多社会矛盾。PES系统上线之后，每天省了主任和班组长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开会时间；工人也很高兴，因为现在自己每天干了什么事和为什么被奖罚都清清楚楚，这个月的工资该多少也一清而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一个员工适合其岗位的程度也能“算”出来，而且，个人和班组谁先进谁落后也一目了然。工人和管理者的体会就是“现在没法偷懒了”，因为PES全记着，并在不断地进行计算实验和分析。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把人的行为、把人的心理放到PTS、PES和PMS里面，以此进行计算实验，最后实现虚实互动的平行管理。我们的系统上线使用后，就取得了一年纯增加利润一亿多元的显著效益。
现在大型生产管理都是采用企业资源规划ERP软件系统，强调的都只是工程复杂性。我们的平行管理系统PMS同时考虑CPSS，把社会复杂性也放了进来。众所周知，ERP是从材料资源规划MRP和制造资源规划MRPII发展出来的，都是外国人搞的，并把相应的软件卖给中国和全世界。我们希望自己能够提出一个更好的、更有效的概念，将来也开发相应的成熟软件，让全世界都用我们的平行系统PMS，真正实现复杂生产的信息化、工业化。将来，希望军队和工厂都用PMS，都通过PMS来试一试自己制定的战略正确与否、效果如何；将来一个公司如果没有采用PMS系统，就像没有采用计算机一样，不能称之为一个现代化的公司。而且，将来游戏工程师会成为一种标准的职业，就和软件工程师一样，专门通过PMS来设计、试验各种管理制度和运营策略；如果没有PMS和相应的游戏工程师，公司一定要破产，因为它无法高效利用资源，不能绿色，更无法低碳，不破产“天理”不容。
还有我们所做的平行开源情报的智能系统。美国是开源情报方面的急先锋，现在已经成立了网络部队，之前有相应的“国家万维别动部队（National CyberRange，NCR）”行动。NCR致力于建立大规模的人与社会行为的模型，还要求模型的准确度达到80%，我个人认为这不可能实现的，也是没有意义的，“准确度”能达到20%就非常好了，而且效果也够了。仔细研究NCR的内容，其实就是军事化的社会计算和平行系统，不过NCR只想到了ACP的一半，即一个A加半个C，但没有P，至少公开的部分没有嵌入、实时化之P的想法。
我们工作的重点是围绕开源信息开展的天盾计划，主要包括天网、天眼、天鹰三个工程，目标是为国家反恐和社会稳定提供决策支持。简言之，天网工程就是通过对不同领域的开源信息进行深度搜索，利用各类的“社会传感器网络”为“培育生长”各种的人工社会或组织提供“粮食”。
2013年开始，我们与青岛合作，成立了中科院的“青岛智能产业技术研究院”，希望平行智能技术落地、实用、产品化，并设红岛学院，蓝领、白领、金领之外，培养"红领"人才，希望成为智能产业的“黄埔军校”。平行智能系统X5.0将充分发挥大众的智慧成为未来智能社会的基础设施，就像目前工业社会的高速公路、高铁、机场、港口等等，进而充分发挥利用大众的创新能力，最终进入智慧社会。
想要迈入智慧社会，还需要借助社会计算的手段，来主动实时地掌握社会需求，从而能够在大数据的时代环境下直接用数据考察研究各类问题。其中，CMO是感知并掌握社会需求的关键所在，这张PPT给出了如何通过“人肉搜索”或众包的方式完成从社会需求到社会制造的过程。
那我们说现在这个大数据时代，以互联网+平台、以人为本的创新2.0+模式已经逐步显现出了强大的生命力和潜在价值，并引发了产业、政府、城市、社会（企业2.0，政府2.0，智慧城市，智慧社会）管理的新形态。从社会的角度来看，社会的“智慧之源”来自于大众的实时广泛参与，来自于基于大数据、物联网、移动互联网等相关技术，来自于CPSS资源的充分掌握和利用，来自于虚实平行互动、实时反馈、移动可视化的创新社会管理体系的切实应用。
最后思考并展望一下人工智能的发展，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巨大的智力的剪刀差，这个社会对大家的智能水平的要求越来越高，技巧越来越刻苦；但是，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一个小孩长大的，QQ一代，吃苦的本领越来越差。那我们如何来缩小这个巨大的剪刀差？这就要通过机器人，通过智能化，通过智能技术来实现。现在，我们廉价的劳动力优势已经没有了，廉价的脑力优势还是在的，国内一个工程师年薪大概十几万人民币，差不多是发达国家的十分之一。这也是我觉得智能时代确实是中国发展的契机，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的原因。
虚实二象性，整个人类文明就是这样来的。理性是有限的，智力必然也是有限的。人类的智力一定要通过平行的虚拟系统来扩展。大家想想因特网怎么发展起来的，从Bush的Memex发展起来的，平行智能就是再回到Memex的想法，就是建设一大批X 5.0智能系统，扩展人类智能。
最后展望一下未来智慧社会的发展方式以及作用，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重复讲述的。
首先是游戏与动漫的科学化。将来，游戏动漫将实现科学化。游戏要变成科学游戏，游戏工程师就像今天的软件工程师一样，是一种非常标准的职业，每个公司都要有。游戏工程师干什么？当然是打“游戏”，打自己“人工公司”的管理游戏、市场游戏、生产游戏，等等，直到打出自己公司的效率为止。不这样做，公司就无法“绿色”、无法“低碳”、就要比其它公司消费更多的资源，社会就无法可持续发展，这样的公司如不“破产”将天理不容！
其次是仿真与模拟的常态化。现在建大桥之前要做个有限元模型算一算、仿一仿，差不多可靠就行了，桥建好之后模型就丢了。将来，只要桥在这里，这个模型就要留下，成为“人工桥”，与真桥永远相伴。人工的桥跟实际的桥一起老化，一起经历时间的磨练，二者可通过无线传感网，甚至未来的物联网连起来，形成互动。重载车通过实际桥之前先通过计算手段在人工桥上走一遍，若出了问题就要小心，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有的话赶快处理解决。我们可以把人工桥放到网上，可以有好多份，让大家来看，用“众包”的方式来监视大桥。现在好多桥梁出事都是因为疏忽，如果随便一个人去看一看，可能就可以避免，但却常常被忘记。所以传统的方式是不可靠的，这种基于人工桥的“众包”方式更可靠。这只是个例子，大坝、高楼等公共设施都可以这样来管理和维护，核心就是仿真模拟要嵌入式和常态化，要年年仿、月月仿、天天仿、时时刻刻地不停地仿下去。
最后还需要经验与知识的数字化、动态化和即时化。以后80%所需的知识上网一查就有了，剩余的20%或更少才需要专家，如历史学家、科学家等。一定程度上这意味今天我们学校里学的差不多80%的知识将成为常识，不能再在学校里学了。以后甚至写科技论文就像过去农民种地一样，而且即写即用，立即被用来提高效率，成为谋生的常规手段。如此下去，今天的科技工作者就是“码农”，就是未来的“工人农民”。
那作用将会如何？结果有三个：
1）人工影响现实，“虚”的影响“实”的；
2）未来影响历史，“无”的影响“有”的；
3） “水晶球”的科学化、仪表化，不但是对历史进行感知，而且可以对未来进行感知，进而对未来进行统计、设计、干预，等等
以下为观众提问内容：
主持人：留5分钟的互动时间，两个问题。
提问：刚才讲到第一世界，第二世界，第三世界，我可能想得更远，是否有第四世界，如果说人工制造是一个世界，造出来是机器的世界，机器的智能；如果造出来另外的机器智能，甚至是人的智能，那是什么世界？
王飞跃：这就是清华张钹老师讲的商空间，经过等价关系之后会螺旋性的向上发展，从第一世界到第二世界一直到第N世界。一定意义下，心理世界是物理世界的某种等价后的商空间，而人工世界又是心理世界某种等价后的商空间。我觉得这是一条路，但这不是这里我们要考虑的，三个世界已经够我们研究了。物理学平行宇宙的理论有四个层次的平行，从简单的重复到数学的抽象。我认为这是对的，最后在数学上都是某种商空间：等价关系，就是把很多的东西忽略掉，再重新划分成为等价类，形成商空间，一层层的发展下去。
提问：我平常观察中央企业比较多，现在中央企业都非常困惑，而且是史无前例的困惑，用您的理论，如果应用于中央企业的发展创新当中，您有什么建议？
王飞跃：平行管理在中石化做了两次，当时车间主任都说好，就是谁都不要蒙谁了，人工系统记得清清楚楚。以前传统管理造成的很多社会矛盾都没有了，效率明显提高了。目前，我们正和华电做分布式能源系统的平行管控，分布式能源要走进千家万户，做能源物联网，就是智能能源体系。至于国企的发展创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评论这个东西也不是太好。但是我相信这是未来社会的发展趋势。我们来思考这样一件事情，从农业社会转到工业社会，假如转得突然的话，原来是需要95%的农民，现在就需要5%的农民，那另外90%的人干吗去？如果都去闲的闹事，社会动乱就来了，一定要找一个工作。以前人要盖房子，拿个铁锹到山坡上盖就行了；现在要先设计，蓝图要拿出来，还要批；将来要建房设厂，就要先给一个人工楼房、人工企业；我要批之前，先把它们放到我的整个人工社会系统里面运营几遍，不产生很坏的后果才能批准建房设厂。这样一来，就让一大批人有事可干了，都成“码农”写人工系统代码去了，就不会给自己和社会找这么多麻烦了，所以我相信X5.0就是未来社会的基础设施，这样就不是机器换人，而是机器“渡”人，从工业社会“渡”到平行社会、智慧社会。
提问：您说小孩子一开始就置一个芯片，怎么置？
王飞跃：种痘是怎么种的？如果给2000年前的人说，给他们打一针，他们会怎么想？这就是我的回答。
【王飞跃教授简历】1990年获美国伦塞利尔理工学院（RPI）计算机与系统工程博士学位。1990年起在美国亚利桑那大学先后任助教授、副教授和教授。1998年作为国家计划委员会“引入海外杰出人才计划”和中国科学院“百人计划”人才回国工作，2011年追溯为国防领域“千人计划”国家特聘专家。曾任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副所长，现为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复杂系统管理与控制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主要研究领域为智能控制、社会计算、平行系统、知识自动化等。曾任IEEE Intelligent Systems等期刊主编，现任IEEETransactions on Intelligent Transportation Systems和《自动化学报》及《指挥与控制学报》的主编；中国自动化学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2007年获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2003年起先后当选IEEE、INCOSE、IFAC、ASME和AAAS等国际学术组织的Fellow，2014年获诺伯特•维纳奖。
（本文由新智能论坛联合主办者杨静授权转载，来源：杨静lillian公众号，编辑整理:杨静lil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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