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志澄：未来战争是一种“混合战争”
未来战争是一种“混合战争”
远望智库特约研究员 黄志澄
7月28日，中国电科发展战略研究中心与远望智库联合举办了“新挑战、新理念、新技术——未来战争研讨会”。我在会上作了《高超声速技术的军事价值与应用前景》，并听完了专家学者的全部报告。对未来战争的模式，中国电科首席科学家陆军的《战争形态演变与信息系统发展》，北京海鹰科技情报研究所蒋琪的《认知/动态与分布式作战模式与武器装备发展》，国防科技大学石海明的《大战略·微战争》等三份报告给我的印象深刻。在会议互动环节，我在回答问题时，明确提出了未来战争是一种“混合战争”的概念。对于“混合战争”，在国内外军事学术界，有了许多研究，但重点都是从应对未来的多种威胁出发的；而从这次会议上，更多是从多种军事技术的发展和存在多种战争空间的角度出发的，但也论证了未来战争是一种“混合战争”的结论。
美国的“混合战争”理论
会上，一位年青学者给我提问：“我们未来的敌人是谁？”这个问题提得好！由于全球化的影响和技术扩散等原因，21世纪战争的对手越来越多样化，既有国家行为体、国家资助的组织、宗教集团，又有由“超能个人”(例如本·拉登)组织的暴力集团。这些威胁将会交汇出现、同时发生，呈现出一种“混合”的特征，促使战争形态发生重大变革。早在2005年，美国海军中将詹姆斯·马蒂斯和军事学者弗兰克·霍夫曼就在美国《海军杂志》上撰文，提出“混合战争”的理论。2007年，霍夫曼撰写的《21世纪冲突：混合战争的兴起》一书，对“混合战争”进行了系统探讨。他认为现代战争的形态正在发生变化，即从传统的“大规模正规战争”或“小规模的非正规战争”，向界限更加模糊、作战样式更为融合的形态发展。“混合战争”是一种应对多种威胁的包括常规和非常规的作战的全新战争形态，表现为作战对手复杂多样，作战力量一体化，作战样式高度整合等。
由于“混合战争”的表现形态多样而复杂、作战行动新奇而模糊，需要统筹国家战略资源和手段，采取综合措施才能有效应对。
2006年的黎以战争
“混合战争”的一个实例是2006年夏的黎以战争。这场战争引起国际军事界极大的兴趣和热烈的讨论。黎以战争有两个特点，一是交战双方不对等，二是作战手段多元化。
这场战争从交战双方看，是国家与非国家行为体相对抗，一方为黎巴嫩真主党，属于非国家行为体，受到叙利亚和伊朗的支持；另一方以色列，是一个主权国家。黎巴嫩真主党的部队使用的技术装备，是现代民用技术与军事手段相结合，甚至包括由国家才能使用的能实施精确打击的导弹。民用技术包括加密移动电话、计算机和图像电信系统等；军事装备包括反坦克武器、地对空和反舰导弹、火箭弹、迫击炮、无人机等，以及简易爆炸装置。真主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创造性地结合运用了这些武器，击落了以色列的直升机，用巡航导弹重创了以军的一艘巡逻艇，还在掩体内发射导弹击毁了以色列国防军的重型坦克。真主党还通过遥控无人机收集情报，使用加密电话进行通信，使用热成像夜视仪监视以军的调动情况。从战术看，真主党是常规与非常规相结合，实施游击战、相对粗糙而又有效的导弹袭击、尖端的网络战、并策划周密的宣传战。从指挥控制看，是战略上集中与战术上分散的指挥控制体制相结合，真主党成员以小组和分散的方式，隐藏在山区或城镇的掩体中独立作战。结果在这场为期34天的冲突中，黎巴嫩真主党武装力量，狠狠打击了世界上号称是高技术军队的以色列国防军并使其同意停战。
俄军的叙利亚战争
“混合战争”的一个最新实例是俄军的叙利亚战争。这场战争的特点，首先仍然是一个大国和叙利亚反对派武装组织和恐怖组织(ISIS)之间的战争；其次，俄军动用了许多传统的武器和先进的信息支援手段；最后，俄军的快进快撤，以最小的经济代价和人员伤亡，达到了俄军预期的战略目标。
2015年9月30日，应阿萨德对军事援助的请求，普京决定军事介入叙利亚，开始对ISIS实施空中打击。2016年3月14日，普京突然宣布从叙利亚撤军。俄军的叙利亚战争，成为一场对俄罗斯最新武器的检验。这些武器包括：巡航导弹、导弹舰、潜艇、无人机和轰炸机。11月18日，俄罗斯图－160“白天鹅”战略轰炸机，发射了X-101巡航导弹。这是俄罗斯首次在实战中使用了最新的X-101巡航导弹。12月8日，1艘装备巡航导弹的俄军潜艇前往了地中海东部的叙利亚沿岸，并随后发射了20枚巡航导弹。为了提高攻击的效果，俄航天部队向叙利亚上空发射了多颗低轨侦察卫星，同时汇集了来自亚美尼亚空军基地的技侦情报。此外，俄军还投入了苏-34、苏-35战机之外，并首次大规模使用了无人机，进行了全天候侦察。
尽管俄军在叙利亚只出动空军联队力量，战机数量也相当有限，但是它包括空天宇航分队、无人机分队、网络战分队、海军陆战队、警戒雷达部队、电子干扰和侦查分队、技侦部队、防空分队、炮兵分队、工程兵分队、运输机部队、直升机分队，从而检验了俄军的联合作战的能力。实际上，俄空军驻拉塔基亚军事基地，成为一座诸兵种联合作战的集群，其作战指挥直接归属俄武装力量总参谋部。这表明自俄格战争以来，俄军应对局部冲突的指挥体系，越来越成熟。
这次俄军的叙利亚战争以较小代价，达到了俄罗斯的战略目标：增强了俄罗斯在中东地区的影响；俄罗斯作为全球性强国重回世界舞台的中心；强化了阿萨德政权；遏制了恐怖主义势力。这场战争，也使乌克兰问题降温，获得了与西方博弈的筹码。
信息化战争与“混合战争”
作者参加7月28日的“未来战争研讨会”的最大收获，是从军事技术发展的角度，确认未来战争不仅从作战对象来说，而且从作战手段来说，都是一种“混合战争”。这就扩大了“混合战争”的内涵。
作战手段的“混合”特征，是现代军事技术的发展特点决定的。在军事技术的发展过程中，虽然也有少量的颠覆性创新，但更多的是大量的渐进性创新。就是这些颠覆性创新，对战争形态的影响，从局部扩展到全局也有一个较长的过程。
信息化战争和“混合战争”是一个什么关系？从一定意上长讲，信息化战争更多的是从技术角度对战争特征的定性，而“混合战争”是对战争复杂形态发展的一种描述。前述陆军的报告认为，当前战争依然处于第三代机械化战争阶段，而下一代将是信息系统支持下的信息化战争，作战方式将发生质变，信息武器和电磁武器将成为直接摧毁敌方的主战手段。由此可见，就是在信息系统支持下的信息化战争阶段，新的信息武器和电磁武器仍然要和传统武器混合使用，并要求将新武器和传统武器有机地组成一个完整的作战体系。既要发展新武器，也要用新的信息技术改造旧武器。这和现代经济发展一样，既要发展新经济，也要改造传统经济。大会的有些报告，讨论了太空战、网络战等，也说明了战争空间的扩大和跨空间作战的必要性，这正好说明了未来战争空间的“混合”特征。
至于说到正在涌现的新技术如人工智能、机器人、分布式武器、生物武器等等，我们一方面，既要看到它们对未来战争的影响，但也要看到它们对未来战争全局的影响，会有一个较长的过程。正如前述蒋琪的报告指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战争的模式是传统模式和认知/动态与分布模式的混合模式。至于石海明提出的“微战争”，无疑就是“混合战争”的一种形式。
结束语
从未来20年到30年的跨度来看，未来战争是一种“混合战争”。“混合战争”并没有改变战争的一般规律，只是丰富了现代战争的内涵。在安全威胁日益复杂和军事技术迅速发展的背景下，战争往往从危机爆发之初就需要动用国家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等手段综合应对，既要重视传统战略资源和传统作战手段的运用，又要重视信息、网络、媒体等非传统作战手段的运用，力求把传统作战的攻防行动，和现代条件下的电子战、信息战、网络战、心理战等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