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铮:批评家用一道光照亮作品 「思南读书会NO.344简讯」
从左至右为黄德海、刘铮、张定浩
11月7日下午,青年评论家刘铮携新作《既有集》作客第344期思南读书会,与青年评论家黄德海、张定浩一起聊一聊文学批评的艺术和他们心爱的批评家。
批评家用一道光照亮古往今来的作品
刘铮以“乔纳森”为名在书评界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文章,《既有集》是他继《始有集》出版后,八年以来的随笔集。结集分为三辑,内篇论陈援庵、邓之诚、陈寥士、钱锺书等现代文史诸家,外篇讨论狄更斯、普鲁斯特、卢卡奇、庞德、T.S.艾略特、霍布斯鲍姆等文学文化名家,杂篇写中外交汇中的人物与史迹。
刘铮谈到,批评家不是为诗人和作家服务的,而是为读者服务的:将一道光打在古往今来的作品上,把遮蔽在黑暗中的美和好呈现给读者,让读者注意到那些地方,学会观察进而理解那些地方。在打光的同时,批评家自己的心胸也越来越明亮。“在我心目中,所谓好的批评家就是这些投射光线的人。一个时代越是灰暗、朦胧、看不清楚,人们对这些光的渴望就越强烈。”刘铮说。
黄德海谈到,《既有集》中梳理的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的作品都是经典。这些经典累计形成了序列,成为后人思想的路标,“因为有这些路标的存在,我们摸索时就知道自己在走向何处。当我们沿着这个路标继续往前走,又遇到新的标志,给出另一个指向。路标越多,这个地图越丰满。”
刘铮曾无意间在沃尔特¬雷利的《英国小说》中看到这样一句话:“从某种角度看,我们可以说浪漫主义运动是诗的题材闯入了散文的领域。”他一下子就有了电光石火的感觉,作者用一句话不但把当时的英国浪漫主义运动说清楚了,也把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夏多布里昂的《阿拉达》《墓畔回忆录》以及德国浪漫派讲明白了,“这样的判断来自于深刻的审美体验,来自于灵机一动的心灵震颤,它只能以一语道破的形式呈现出来,而不能靠学问的累积来实现。”
“我很感谢这些已经被人遗忘的、死去的批评家们,他们的光柱仍然照射在我身上,我借助他们看到文学、看到社会,也看到自己渺小的存在。”刘铮说。
我们心爱的批评家
法国诗人波德莱尔认为,世界上最好的批评不是入情入理、四平八稳的,而是充满激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恶——“公正的批评,有其存在理由的批评,应该是有所偏袒的,富于激情的,带有政治性的。”法国思想家勒南也说过:“批评即不敬。”批评是不承认“尊敬”的,它是撕去面纱,不顾权势,打破神秘,本质上是一种对抗。
“勒南说得可能激烈了一点,但我想好的批评家一定是能做出超越事实基础、超越单纯学问的判断,而且是充满激情、在某些时刻能表现为‘大不敬’的。”刘铮说。
被问及最喜欢的三位批评家,刘铮的回答是T.S.艾略特、瓦莱里和卢卡奇,黄德海的是T.S.艾略特、E.M.福斯特和钱锺书,张定浩的是钱锺书、特里·伊格尔顿(晚期)和詹姆斯·伍德。刘铮谈到,T.S.艾略特是美国著名诗人,同时也是一位文论家。他关注传统与当代的关系,今人与前人创造的价值之间是否定的关系,还是全盘接受的关系,亦或是处在这两个态度中间的某个位置。保尔¬瓦雷里是法国著名诗人,他的文章详细记录了个人从事创作的体验。这些体验常常是混沌和模糊的,写作者自身也说不清道不明。而瓦雷里却细腻地捕捉到了,并把创作和批评之间的分歧融合在自己身上。
钱锺书是黄德海和张定浩最喜欢的批评家之一。黄德海谈到,在《七缀集》和《宋诗选注》中,钱锺书去除了文字里密集显示自己才智的部分,但那种讥诮、渊博、忍不住的“尖刻”还是会流露出来。这种“尖刻”中又带着奇特的活力,在阅读时会令人感到作者正当壮年,心智从容,且对材料十分熟悉。张定浩认为,钱锺书能够在混乱的时代中自处,在黑暗中走出一道光。无论外部环境如何,他坚持做自己,回到基本的文学上,在文学中体现对所有事物的关心。
批评家是地图的绘制者
张定浩认为“批评”做的是谱系的工作。如果说在一片原始森林中,作家和作品是树木和草,那么批评家能够为这片森林开辟道路。从事文学批评没有捷径,需要大量的观看和感受,需要不停地建立比较的谱系,在不同的比较中认识到自己的位置。批评家在做这项谱系的工作,就如同地图的绘制者。当一个人脑海里有了地图,在一座城市里就不会感到不安。那些过往杰出的批评家就是帮助人们绘制地图的人。
刘铮谈到,当普通读者自己去阅读《神曲》《奥德赛》等经典作品时,常常体会不到其中的深刻之处,也触及不了作品与现当代之间相契合而引发思考的地方;如果读者直接翻阅莎翁的戏剧,看到的可能只是故事,而语言的精妙之处又几乎全部从译本里消失了。这些都需要借助批评家的眼睛才能看出。所以,对于经典作品而言,在看完评论之后再去读原著是一个很好的方式。
黄德海谈到,经典著作往往是有门槛的,读者如果找不到门,就看不到里面的大千世界,如《论语》中所言:“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批评家都是在攀登伟大经典过程中出过力的人,是他们让我们看到作品里面的美玉。”黄德海说。
现场:李伟长
撰稿:法雨奇
摄影:迟 惠
编辑:江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