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人间指南》:新闻写作不需要把自己挡在文学的门外「思南读书会NO.361简讯」
从左至右为马青、石力月、李勤余
3月27日下午,澎湃《夜读》专栏撰稿人马青、石力月、李勤余携《夜读》文章集《人间指南》来到第361期思南读书会,从小切口见大情怀。
在“速度”与“深度”中寻求平衡
《人间指南》是澎湃新闻《夜读》专栏两年的文章结集,以千余字篇幅的短文书写当代中国人的现实生活和精神世界。
2019年8月的一个深夜,复旦大学徐佳给澎湃新闻发了一篇文章,它与热点新闻无关,也没有一个明晰的观点,但它对台风季的描写却能让读者感同身受。如何怎么处理这样的稿件?这算是新闻评论吗?澎湃新闻副总编辑夏正玉当机立断——“加专栏:夜读”。
于是这篇《每一个南方人生命中都有几场台风》成为“夜读”的开篇之作,就此定下了栏目基调:“夜读”要提供大家最爱读的文章,讲述现代都市生活,分享都市男女心声。”两年以来,《夜读》始终坚持每晚夜间十点更新,在适合都市上班族阅读的时段,推出原创性的文章。
李勤余谈到,《夜读》始终坚持文章原创性,在同类栏目中并不多见。“我们的‘鸡汤’和别人不一样,《夜读》的原创文章和每天的时事新闻、社会热点和文化关心的话题结合在一起,不是泛泛而谈,不是无病呻吟,也不是说好话、喊口号的心灵鸡汤。《夜读》在寻找个人和社会融合在一起的方法,加入很多个性化的东西,为新闻评论提供更多的可读性。”
作为广播节目的主持人,马青谈到《夜读》与传统新闻评论的不同之处。她说,“广播节目的对象感都是非常强的,一定要有第一人称‘我’的存在,但是其他媒体的时评中是不能有‘我’存在的,那种个体的痕迹,个体的生活,我身边的人是无法作为事实依据出现在时评中的。所以我在给其他媒体写评论时,需要跨越自己的工作经验,改变写作风格、路数以及表达方式。但是,在《夜读》中,‘我’终于可以在评论中出现了——讲到独居老人,我会谈到我妈,讲到教育话题,办公室里所有同事都无一幸免。”
在马青看来,《夜读》栏目还具有传统新闻评论所不具有的故事性。比如《“妈宝男”是妻子和婆婆对一个男人的争夺》中插入了作者听到的两个男人的对话,“我还不敢离婚。我哥哥离婚了,如果我也离婚的话,别人肯定会说是妈妈的问题吧,两个儿子都离婚。”
这段话被马青称为是妈宝男的极致版,“它几乎是一篇微型小说,但是不可能出现在传统时评中。所以,我也很大胆地把生活中的对话写进去。”
“新闻写作不需要把自己挡在文学的门外”
《夜读》包括的话题不仅有大家比较关心的社会热点、文化热点,还触及到文学写作。石力月谈到,新闻评论对文学性的警惕源于新闻行业一直以来关于虚构与真实的核心议题。但是非虚构写作的走热,逼迫人们重新思考和讨论文学与新闻、虚构与真实的关系。
在她看来,非虚构写作的真实性内核和文学性写作手法并非水火不容,新闻评论也同样如此。同时,基于新媒体与互联网,新闻写作的形式已经更加多样化,“拘泥于新闻评论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已经意义不大。只有具体到某篇文章,去看文学性的手法究竟是促进了还是伤害了新闻内核,才更重要。”
马青谈到,时评与杂文的共同点在于表达观点与输出价值观。时评具有杂文没有的时效性与新闻性,结构上更加短小、精悍、规范,杂文更加散文化、具有生命力。她认为,受众决定了传播方式,不需要过于拘泥于文体。因为时评要求时效性,所以长时间训练化的模板式写作确实会导致内容的狭窄,生命力变得不够顽强,“根系”也不旺盛了。这时,她会有意识地多读些文学作品,让生涩的笔变得重新润泽起来。
李勤余谈到,在互联网时代,大众对新闻评论的认识也发生了变化,题材在拓展,原来生硬的灌输式方式不一定被读者接受。他认为,真正的新闻评论还是应该回到生活、还原生活,“文体上的界限只会越来越模糊,除了需要旗帜鲜明表达观点的题材外,新闻写作其实不需要把自己挡在文学的门外。”
石力月回应,好的时评和经典文学一样,都能够给人带来力量。新闻评论要勇于去回应时代提出的大命题,但笔法上可以从小处着手。她谈到新闻评论“有容乃大”的关怀,“人们好像总是容易对跟自己拉开距离的写作产生敬意,但对奋不顾身投入当下的及时性写作不以为然。但后者需要对纷繁复杂的当下做出迅速反应,在深思熟虑和十万火急间保持平衡,在毫无保留向大众敞开观点的同时做好准备接受大众的评判,这其实很不容易。”
个人体验在新闻评论中的“软着陆”
如何在新闻评论中将小事娓娓道来?石力月谈到,自己虽然是新闻科班出身,但在写作时非常抗拒在专业框架下的程式化写作,“写自己喜欢写的话题,这是把文章写好的先决条件。”同时,她也赞同“人要知道自己的边界,了解自己适合、擅长什么样的话题。”
石力月对“妈宝男”、婚恋观等这些带有烟火气的社会话题都非常感兴趣。“《夜读》是可以安放人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的地方。学术化写作不能完全被表达的欲望、那些无法被学术化的部分,通过文学性的写作,在这里实现了软着陆。一方面我放入了自己的观察和情感,一方面我也在观察着别人的写作。”她说。
李勤余谈到,《夜读》的最终落点始终是和个人体验的结合。宏大叙事在互联网时代已经不大符合现代读者的阅读需求,人们更需要听得进、读得进、愿意看的文字。《夜读》囊括了生活中的琐碎,人人可读,人人都能有所收获,而且有浅有深,有高雅有通俗。
在阅读《比起浪漫的薛绍和太平,还是做个贫嘴张大民吧》时,马青惊讶于作者的联想力。她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爱情想象,也感受到人到中年的心路。她说,“回忆就像是相机,将聚焦点放大,把背景虚化,《东京灰姑娘》曾经是我对爱情的浪漫想象,但看到这篇文章时,我的内心也从15岁的太平公主变成了李云芳,心中19岁的薛绍也变成了张大民。”
对马青而言,时间一长,写作成为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她也曾经试图剖析自己的文章,回忆寻找选题和建构框架的过程。她回忆起曾看到一条新闻,兰州公园的游客因为有“去病”两字,专门去摸霍去病的名牌,继而联想到自己在布拉格查理大桥上的类似见闻——这让她意识到,生活经验和新闻选题之间的连接不是临时建立的,而是在长期积淀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坚持写下去,才能逐步写好。将来某一天,翻开自己曾写过的文章,感到写得不错时,就是真正会写文章了。”
现场:陈 佶
撰稿:周劼妤
改稿:陈 思
摄影:迟 惠
编辑:江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