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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好文】“易木为铅”——聚珍仿宋体的开发及其周边
据《钱塘丁氏家谱大系表》[5]、《杭州丁氏八千卷楼书事新考》[6]等资料可知:钱塘丁氏一族第10代丁国典(字掌六,1770-1825)仰慕北宋时代的先祖丁顗,在杭州梅东建藏书楼名为八千卷楼。第12代丁申(原名壬,字竹舟,号礼林,1828-1887)、丁丙(字嘉鱼、松生,1832-1899)于太平天国起义的战火中收集散乱的文澜阁藏书一万册以上,为中国传统典籍的保存做出了巨大贡献。1888(光绪14)年,丁申、丁丙在杭州头发巷建“嘉惠堂八千卷楼”,藏书的同时还致力于以雕版印刷技术复刻、刊行典籍,被称为“清末四大藏书楼”之一。1907(光绪33)年,因经营失败致“裕通银号温州分号”破产,第13代丁立诚(字修甫,号慕清、辛志、辛老,1850-1911)及丁立中(字和甫,号禾庐,1866-1920)被迫出售藏书。而以八千卷楼藏书为基础建立的“江南图书馆(现南京图书馆)”是中国最初的近代图书馆。丁三在、丁辅之兄弟是丁立诚的子嗣,他们不但濡染家风,精于版本目录之学,且交友广泛,在书法、篆刻等方面也有高超的造诣。丁三在曾任“南洋劝业会”(1909年)“浙江省出品协会”责任人,还独立经营过以活版印刷为业务的“杭州图书局”;他师从吴隐(原名金培,字石潜、遯盦,号潜泉,1867-1922)学习篆刻,且善写古体诗是“南社”社员,可谓是沉浸于传统文化的同时又积极吸收外来新技术的先进知识分子的代表人物。丁辅之则精于书法、绘画、篆刻,1904(光绪30)年,他与吴隐等人于成立“西泠印社”,在中日两国的篆刻、书法界有着巨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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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珍仿宋体问世后,一时间风靡海内外。为保障权益,1920年前后,丁辅之向中华民国政府提交了专利申请,1920年8月26日,内务部发第635号批文给予聚珍仿宋书局以专利。批文称“现总计铸成之字,有头号、二号、四号及二号、三号长体夹注,各种欧体宋字共计五种。已摹写样本陆续创铸者,计顶号、初号、三号、五号及头号四号长体夹注等字。又创制长短体字及西夏字体,凡已制未成之字共计八种”[17]。可见,虽大幅落后于丁三在的原定计划,但是聚珍仿宋体仍在不断扩充字族。1920年11月5日,农商部批准了聚珍仿宋印书局的商标注册。1921年聚珍仿宋印书局以“聚珍仿宋板”参加了“江苏第二次省地方物品展览会”,于并获得一等奖(奖状编号第1325号)。1941年,聚珍仿宋体专利期满,民国政府准许聚珍仿宋体补充注册继续享有专利权。开发字体需要大量资金的持续投入,为了获得稳定的资金来源,丁辅之向商务印书馆寻求合作,并为其印制了《大观录》、《习苦斋诗集》等书籍。但“因商务想取消聚珍二字,丁氏不愿……改与中华书局合作”[18]。实际上,当时商务印书馆已经有二号楷书体、古体活字,韩佑之开发的仿古活字也将告竣工,再投入资金收购聚珍仿宋体的可能性不高,所以并未给予聚珍仿宋体足够的重视。丁辅之随即转向中华书局寻求帮助,而中华书局也急需高质量的活字字体。1921(民国10)年后,聚珍仿宋印书局被中华书局合并,成立了中华书局聚珍仿宋部。聚珍仿宋体的开发随之进入了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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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10至20年代间,经日本《印刷雑誌》的数次介绍,聚珍仿宋体引起了日本印刷界的关注。喜好大陆文化的知识分子以使用聚珍仿宋体印刷的名片为荣,通过银座鸠居堂等企业向中华书局订购名片,100张达到10日元之高价[24]。因聚珍仿宋体带来的巨大利润空间,日本印刷界开始试图复制聚珍仿宋体。1921(大正10)至1924(大正13)年,筑地活版制造所、林荣社、共同印刷、秀英舍等日本企业为复制聚珍仿宋体进行了各种尝试但均以失败告终。1930年,津田三省堂的津田伊三郎通过上海“芦泽印刷所”社主芦泽民治[25],用非法手段获取了全套活字并以电镀法进行了复制。1931年,津田三省堂以“宋朝体”为名,在日本市场推出二号、三号、五号聚珍仿宋体(日文假名活字是依据电影《忠臣蔵》的字幕改刻而成,1932年后又继续推出四号、六号等汉字活字),从而揭开了日本宋朝体字系发展的序幕。津田三省堂则不但一度垄断了日本的宋朝体活字市场,还曾向中国进行了反向输出,一跃成为日本最为重要的印刷所之一。
金属活字时代结束后,津田伊三郎之子津田太郎委托石井茂吉以津田三省堂宋朝体为蓝本开发照相排版用宋朝体。石井茂吉以独特的构思绘写了“石井宋朝”——既是石井茂吉的遗作,也是充满了柔和的手写风格的崭新的现代字体[26]。此外,二战后日本活字工业等数家企业拥有的宋朝体,也可能都是津田三省堂宋朝体的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