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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吃掉你的胰脏》标题看似惊悚,背后却是最诚挚的告白

长弓手地鼠 动画学术趴 2019-04-02


本作有着在日式文学中,需要细细品味和推敲才能够理解的浪漫。


文/ 长弓手地鼠



1月18日,一部名叫《我想吃掉你的胰脏》的动画电影在国内上映了。


虽然日本动画中从来就不缺重口、恐怖的故事,可是如此直白的标题还是让人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惊悚味道。不知情的观众或许还会误以为,这部动画会是像电影《汉尼拔》那样以食人为美学的猎奇恐怖片。


可是海报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看这清新唯美的画风,一点也看不出来哪里像是猎奇恐怖片。



事实上,《胰脏》一点也不惊悚猎奇,反而讲述了一段凄美动人的青春。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略有些自闭的男生,在无意中捡到了身患绝症但依然乐观开朗的女主遗失在医院中的《共病文库》之后,两个性格极端的人从而展开了一场人生大冒险。



在这期间,男女主渐渐互相的帮助对方找到了在未曾相遇时两人各自缺失的部分,并在情到深处之时互相对对方说出——「我想吃掉你的胰脏」


作为原著小说《胰脏物语》的动画改编,《我想吃掉你的胰脏》一定程度上忠实了原著小说的内容,但也在原著小说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创新。但未曾改变的,是故事本身源自有别于其他日本文学作品风格的「白桦派」创作思路和角色的渲染方式。



「我想吃掉你的胰脏」,是一句超越了爱情的告白


故事采取了倒叙的手法,在最开始,观众首先看到的就是女主山内樱良的葬礼仪式,直接揭晓了故事的结局。没有任何奇迹发生,身患绝症的山内樱良最终还是去世了。


而刚好在樱良去世之前,男主曾经给她发了一条短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我想要吃掉你的胰脏」。



既然一开始就已经告诉了结局,因此故事最大的悬念就变成了:为什么男主会对女主说「我想吃掉你的胰脏」这样一句听起来非常惊悚的话呢?


《胰脏》的男主角是一个孤僻的人,不关心任何人,也不关心任何事。他的身边没有任何朋友,唯一的兴趣只有读书而已。而女主角山内樱良却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相貌出众,性格开朗。


两个人看似毫无交集的可能性,但一次偶然让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走到了一起。


男主角去医院看病时,无意中捡到了山内樱良的日记《共病文库》。原来,表面上开朗的樱良身上藏着鲜为人知的秘密:她由于身患绝症,胰脏衰竭,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



由于不敢告诉家人以外的朋友和同学,男主成为了唯一知晓樱良身患绝症的同龄人。而且有趣的是,由于男主对外界漠不关心的态度,即便得知了樱良已经时日不多,却并不会刻意表现出悲伤或者关切的态度,这反而让樱良感到无比轻松——


在他面前,樱良既无需掩饰自己将死的事实,同时又不会因此被特殊对待,能够重新感受到被当成平常人而活着。



樱良从此拉着男主开始享受最后的人生,一起吃烤肉自助、甜点,瞒着家人外出旅行,看烟花,一同分享着这段平常而又不平常的日子。


然而,看上去永远那么阳光开朗,对死亡毫无畏惧的樱良,对于活下去的渴望却比谁都要强烈。因为在电视综艺上听到过去人们缺什么就靠吃什么来补身体、「以形补形」的传说,樱良对男主开玩笑的说出了标题那句话:


「我想吃掉你的胰脏」。



当樱良第一次说出这句话时,看似玩笑背后,或许也藏着对生的渴望。


而之后,樱良又从其他书上查到了另外一个说法:如果自己的器官被人吃掉的话,灵魂就会在别人的身体里活下去。于是在吃烤肉时,樱良再一次问男主:「你要不要吃掉我的胰脏?」


当时的男主依然拒绝与他人产生联系,因此回避了樱良的问题。直到最后,男主才终于被樱良改变,愿意接纳他人,也正面回答了樱良的问题,发出了片头一开始提到的那条短信——「我想吃掉你的胰脏」。



至于男主是如何被樱良一步步改变,则是影片剧情中浓墨描绘的焦点,这里我就不剧透了,有待读者亲自去影院一探究竟吧。


几年前,我在学校的研讨会上聊起日本文学对性的表达时说过一句话,当在你眼中拥抱和接吻都不足以表达男女主角的爱有多么强大的时候,性就会成为一种非常充满美感的表达方式。因为这代表两个人坦诚相待的面对对方,并在交欢之中感受对方的存在。


而在本片中,「我想吃掉你的胰脏」实则也是承载了两个人情感的最合适的表达。因为他们的关系用朋友或者恋人来形容都太过薄弱,已经超越了单纯的爱情,已经无法找到更好的形容词来体现。


因为相信当自己的内脏被对方吃掉时,自己的灵魂也会活在对方的身体之中。于是,如此这般的两个人在情到深处的那一刻,默契的说下「我想吃掉你的胰脏」,不仅是单纯的爱恋,而是代表了对于对方灵魂的接纳,以及希望成为对方那般人格的一种向往。



这实际上是对二人关系最好,最完美的表达。



原著与改编的默契,是不先告诉你我的名字

 

本片与原著十分相同的地方,也是我个人认为相当有趣的设计,是在两位角色的名字处理上。作为观众的我们一开始在看这部片子的时候只知道女主的名字叫做山内樱良,而男主的名字则直到电影的最后才出现。

 

「知道秘密的同学」「平凡的同学」「交情好的同学」,这些套在男主头上的称谓让刚刚看这部作品的观众会有些难以理解。但其实,这才是《胰脏》这部电影真正吸引人的地方。

 

如果我们将男主「没有名字」视作一种因为不与「观众交流」所导致的一种原因的话,在片中女主住院时与男主的对话中,我们就能够明白这部片子围绕在这两个角色展开的主题究竟是什么。



在这段剧情中,两人通过真心话大冒险的形式触发了这段剧情,男主询问对于女主而言「活着」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而女主十分自然的说出了这样的一段台词。

 

「活着啊,就是和人交心,只有这样才能算活着吧。认同某人,喜欢上某人,讨厌某人和某人在一起就会很快乐,和某人牵手,这就是活着。如果只有自己的话,就无法体会到自己的存在。


我认为,人与人的关系才是活着的证明。因为有大家,才有我心;因为大家会触碰我,我的身体才会存在;所以,人之所以活着,肯定是有意义的。自己去选择,就像你我,就像现在这样活着。」



在《胰脏》中,男主是一个独立且孤僻的个体,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被人所观测但不作出回应。使得所有人对他的观测都基于「不友善的判断」,这导致男主一下子成为了怪人。

 

而在男主捡起那本躺在医院等待区椅子上的那本《共病文库》之后,男主的存在一下子从被观测的状态突然有了回应。女主的贸然闯入如同图书馆中发生的那一幕一样,她的闯入将男主的「不回应」状态一下子变成了「回应」状态。



而对于女主樱良来说,男主的出现同样是十分意外的。正如同她相对于男主而言是闯入者一样,男主对于她而言也是一个闯入者。无意中,樱良的世界里多了个倾听者。


从男主捡起《共病文库》这本书开始,对于女主来说,一场「对‘平凡的同学’的观测大作战」便就此展开。而这场观测的最终目的,是了解这个「听到自己身患绝症之后依然无所谓的男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在逐步的观测之中,女主发现自己对共病文库的依赖慢慢开始低于对男主的观测的兴趣。这并不是一种很通俗上的「男女情爱」的变化,这更像是类似儿童的一种「兴趣点上的转化」。



这一种转化的极端同样发生在了那场雨中街道的戏之中,女主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离开男主之时,不明白自己应该如何表达这种观测的情绪。

 

她克制的寻找能够进一步和男主交流的办法,却在最后发现,原来两个人都只是不够坦诚而已。于是在这之后,两个人开始进一步的互相了解。樱良观测到了更多的他,也更多地意识到和他在一起的特殊性。



樱良和男主坦诚相待之前,女主是知道男主的名字的。但电影没有选择在这个阶段公布出来,而是将男主的名字放在最后的最后。


在片子前半段部分,男主曾经说过,他喜欢在别人叫他名字的时候,揣测叫他名字的人在心中是怎么想像他的存在的。从头到尾没有喊过女主名字的男主,其实十分害怕女主成为他心中的某个人,不敢把女主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人当做恋人。



所以女主也在配合他,不称呼男主的名字。这或许是迁就男主的一种懦弱,但从女主的眼里看来,这是男主「自我存在的价值」。


对于女主来说,自己需要与周围人交流才能体现自己存在的价值,自己才能够被观测。因此,她身上拥有许多人观测得来的结果,却从来没有正确的认知自己。

 

就好像小说里出现的各种各样的名字代名词,「得了绝症的同学」,「不苟言笑的同学」,「平凡的同学」,「保守秘密的同学」,「和我交情深的同学」。这一切都是标签,是标签所带来的一种自我形容词,源自于他人的观测所产生的。



而女主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她人观测的结果,而是一个真正的,独立的个体的时刻,是当男主第二次去见女主,两人一同跑出医院,在山上的看烟花时。


那里男主表露了自己的心声,尽管男主好像和别人不那么一样,对女主的病情并不那么在意。但实际上,在男主观测下,他担心着女主的安危,他希望女主能够一直活下去,不要离开他。



这是女主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被观测,成为他人眼中独立的一个人。在这以前,女主一直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寿命比别人短一些的高中女学生。但在男主眼里,她却成了不可或缺的人。


「山内樱良」,也就是女主,成为了「他」观测中「不想失去的人」。所以,在男主的观测下,女主成为了山内樱良,成为了自己。




而在遇到女主之前的男主从来不曾拥有过名字,他有许多的称呼,「平凡的同学」,「知道秘密的同学」。但这些标签也同样是他人观测的结果,与山内樱良一样,这些标签并不代表男主。


只有当男主翻开《共病文库》的女主遗书那一刻,他才从樱良留下的话中找到了真正的自己,拥有了名字。于是他才能够在最后祭扫女主的墓时自信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志贺春树。


只有在他和樱良产生共鸣,樱良的灵魂通过共病文库传达到他的身体里并成为他的一部分之后,男主的名字才真正的变成了「志贺春树」。



 

青春物语的背后,隐藏着日本文学「白桦派」的暗线

 

在电影中端的部分,男主与女主的闺蜜争吵之后,从楼梯上掉落了一本书,这本书电影给了一个相对明显的特写,而这本书便是夏目漱石先生的作品《心》



《心》大致以「我」为视角,讲述了「我」所认识的「老师」和我的一些故事,其中包括了老师说的一位挚友「K」的故事。作为夏目漱石先生在暮年时期创作的小说,这本小说的风格总是会冠以「人性清冷的压抑,平静的绝望」等等的说辞。


出现《心》这本书,是因为书中的「我」同样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个体」,以此借喻了这个时期的男主境况和男主自身的情感表现。

  

有意思的是,早在1907年夏目漱石发表《台风》的时候,有一位年轻人对夏目漱石的作品产生了共鸣,即日本文学界「白桦派」的代表大家志贺直哉。没错,男主的名字志贺春树正是从中而来。

  

然而,白桦派却对夏目漱石晚年的作品非常不满。白桦派另一位大家武者小路实笃曾断言,夏目漱石晚年的这种写法是出自创作者的自负意识,是一种对「社会的绝望和一种对自然的崇拜」。而他更是在随笔中写道:


「我讨厌没有刺激性、灰色的,无力的艺术。我反复说过,我憧憬交给我深刻,强烈地含咀人性或者自然的那种艺术。无论怎样想法单纯,我也不会爱像(夏目)漱石《门》那样阴郁的、失去生机的艺术品」。


这一段随笔基本奠定了白桦派作家在之后创作作品时的一种基调。他们对当时主张纯客观主义的自然主义文艺思潮不满,要求肯定积极的人性,主张尊重个性,发挥人的意志的作用,提倡人道主义与理想主义的文学。


他们追求更加纯粹的表达,希望将社会调和到自然之中,在社会与人之间的自然性中找到一种调和。于是,在影片的最后,男主不再是夏目漱石《心》中那个没有名字的「我」,而成为了一个完整的「志贺春树」。



《胰脏》的女主注定要死去,是女主自身的一种不完整。而沉迷在自己世界,被他人称为怪人的男主坚持着自己的世界,这也是一种不完整。


但影片又有别于国内观众所熟知的「以一种残缺的方式活在世间」的日式美感,最后依然是期望表达完整的,在片头是故意隐含了一些内容想要在片末以一种完整的形态呈现出来的。


这是一种白桦派式的思想,在这个层面上,《胰脏》真正融合了社会与自然,深刻的含咀了人性,并以人的一种补完作为形式上的补充。《胰脏》并非是在讲述一个单纯的爱情故事,而是在以爱情故事为角度,讲述一个两个人如何互相补完的故事。


从这个角度来看,《胰脏》的故事是不俗套,且充满美感的。




「就像樱花等待着春天的到来一样」

 

《胰脏》有别于中国大众接触到的传统的日式文学,他是日式文学中十分隐晦的「白桦派」,希望人和社会能够调和到自然之中。

 

男主志贺春树的设计就代表了这一调和的过程,从一个没有名字的人,在于女主的交融中调和成为了志贺春树。与女主的名字「山内樱良」交相呼应。

 

这是属于白桦派文学的一种浪漫,也是对于观众来说,需要细细品味和推敲才能够理解的真谛。

 

我们也曾希望找到存在的价值,但许多人都在剧烈变化的社会里逐渐迷失了自己。就像近几年来网络上开始流行自我嘲讽和批判的段子,搞笑的同时又十分的扎心。

 

或许每个人都像志贺春树一样,而《胰脏》的最终目的是告诉每个人——

 

樱花总在那个地方,等待着代表了春天的你。



目前《我想吃掉你的胰脏》正在院线热映,小伙伴们赶紧约起来吧!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特色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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