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双城之战2》到巴基斯坦首部二维长片,我们从“动画奥斯卡”带回了这些猛料!
作者 / 茶茶
编辑 / Pel
昂西动画节主要分为两个板块,根据需求的不同,人们一般会有所取舍。
“Le Festival”集中展示当年国际范围内优秀的动画作品,以及首映活动、幕后分享、大师课等。另一个板块“Le MIFA”则更专注于动画产业中的信息交流、人才流通和商业投资,设有发布会、座谈会等活动。
不过,即便什么通票都不买,仅仅是在六月初来到昂西这个傍依阿尔卑斯山脚的小镇,也能在街头偶遇动画界的明星导演,在夜晚随便一个酒吧捕捉到大量醉醺醺地谈笑风生的动画人。
我自己目前就职于伦敦本地的一家动画公司,本次是托公司活动的福第一次来到昂西电影节。由于自身职位并非动画制作,所以基于动画爱好者的身份挑选了更多的长篇电影放映以及幕后分享活动,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自己的日程塞得满满当当。
今年昂西动画电影节特别关注的国别是葡萄牙,主题为音乐、海洋和舞蹈,并在各类别的主竞赛单元中包含了七部带有葡萄牙特色的电影。主视觉图由葡萄牙艺术家、导演Regina Pessoa创作
这篇游记会主要记述本人参加《大雨》(不思凡导演的国产长篇动画,入围主竞赛单元)、《玻璃匠人》(巴基斯坦第一部长片2D手绘动画)、《漂流》(拉脱维亚独立电影,本届动画节最大赢家,获四项大奖)放映会,《双城之战2》幕后分享会和韦斯·安德森大师课的经历。
01
为《大雨》起立鼓掌的外国人,看得懂不思凡的哲思童话吗?
《大雨》是我本周看的第一部电影。因为一直在伦敦工作,今年年初我没能在国内院线看到这部电影。于是在昂西动画节订票之初,我便将《大雨》排在了首位。
或许是放映首场的缘故,放映前夕《大雨》的导演不思凡还上台做了一个简短的发言。能在国际舞台的大荧幕上看到这部电影令我既激动又感动——要知道,迄今为止在昂西动画节放映的中国动画电影本就不多,能进入长篇主竞赛单元的电影更是寥寥无几。能进入主竞赛单元,在一周的时间里放映六七次,就相当于能被上千名国际观众看到,即便不获奖也能提高知名度。
图为入场前《大雨》的队伍。即便之前抢到了票,很多观众也会至少提前半小时或者一个小时开始排队,只为坐到一个好位置
美术音乐自然不用提,另外让我惊喜的还有贯穿故事始终的父子互动“踩影子”。作为唯一一条简单、容易理解的主线,大谷子和馒头(英译作Grain和Bun,在此夸夸英文字幕的翻译,整体信、达、雅,很多名字翻译得也很巧妙)的父子情作为线索引导着剧情和观众的情绪。至于多条故事线的交织,电影做到了交代每一方的背景、目的,于我而言相比《大护法》在观感有了很大提升。
不过,我对《大雨》最大的担忧,是两个小时的动画电影讲了如此复杂的一个故事。虽说主要事件发生在一两天之内,但是电影的横向跨度很大,每一个团体虽然说明白了历史、动机,但是观感上交代得太过仓促,更多是通过直白的语言或对话将信息直接砸给观众。在本次以国外观众为主的国际动画电影节中,这种仓促直接造成了理解上的难度。
海外SNS上一些对于《大雨》的评价。比较可惜的一点是由于海外影响力有限,也没有实体DVD,很多人反映说即便想看也没有渠道。
我所在的场次是中文原声,英文字幕。电影结束后的散场,我激动地询问了一些坐在我身边的外国观众。
一位在计算机领域就职、连续二十年几乎年年来昂西动画节的法国动画爱好者和我说,影片的情节对他而言感觉需要一些文化背景才能明白(然而事实上电影不太需要中国的文化背景知识,从这个角度来看,电影的故事和设定,不论是语言还是视觉方面可能还是有一些门槛,尤其是夜翎人和黑龙军之间视觉方面的区别不够突出,再加上夜翎人中途动机转变较为突兀,如果不是中文母语者可能真的没办法马上明白过来);
不过,他特别喜爱电影的美术,父子线的情感也很触动他。他坐在我的左手边,电影快结束时,我俩基本上都是一直在抹眼泪。他和我说,《大雨》给他的感觉特别像《千与千寻》,即便剧情第一遍看没有办法全部理解,但是他依旧被触动,并且会再次观看。
放映结束后走出会场,遇到了院线坐在我右手边的几个人。他们聚集在门口,正在激烈地讨论剧情。我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后,才得知他们是结伴来昂西动画节玩的几个动画工作者,一部分来自伦敦,一部分来自加拿大。
针对剧情,他们主要困惑的地方也是其实也是夜翎人和黑龙军交汇时的情节以及动机,以及夜翎缎究竟是好是坏,故事的结尾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们也表示,情节细节上的困惑并不影响他们对于电影的喜爱。他们和我说,真正好的作品会被时间筛选出来,成为经典。
《大雨》放映第一场官方摄影
除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大雨》之外,中国动画在电影节的其他部分也很有存在感。比如电影节日程手册的封底和Bonlieu外立面的海报之一来自《伍六七》,以及MIFA招聘区的中国电影联合展台。
本人初到昂西在老城中心闲逛的时候看到了街头的民乐表演,其中的二胡和笛子演奏者还和路过的吉他手即兴合奏了列侬的《Imagine》,引来许多游人驻足观看。等他们演奏结束,我走上前去搭话才得知,他们此行是来参加电影节某个与中法建交周年纪念有关的表演活动。
02
来自巴基斯坦的“吉卜力”画风电影,小国动画产业的无奈与坚守
《大雨》放映结束后的几小时后,我去看了《玻璃匠人》的全球首映。订票之初,我和来自印度的同事都对这部电影很感兴趣。一是从未接触过巴基斯坦动画甚至电影,对其叙事和美术风格十分感兴趣,二则是出于鼓励的心态,想去给制作团队捧捧场。
《玻璃匠人》(The Glassworker)是巴基斯坦首部2D手绘长篇动画电影,主创Usman Riaz(导演,编剧,配乐,可谓是动画全才)和他的团队前后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完成这部作品。两年之前,他们带着《玻璃匠人》来到昂西动画节的Work-In-Progress展示单元,而这次,他们的作品进入了长篇电影主竞赛单元。
周二晚,《玻璃匠人》的全球首映于昂西的Cinema Pathé举行。导演Usman Riaz,美术指导Mariam Riaz Paracha,和制片人Khizer Riaz(没错,是一家人)在放映前发言,讲述了他们如何在没有动画电影工业基础的巴基斯坦聚集起一群热爱动画的年轻人,花费数年制作出这样一部致敬2D动画经典、融合巴基斯坦民族文化的动画电影。YouTube上有一些《玻璃匠人》的幕后纪录短片,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电影的故事讲述巴基斯坦玻璃工坊的年轻继承人Vincent和军队上校之女Alliz在国家战争背景下的爱情故事。观看《玻璃匠人》的时候,我察觉到它在叙事技巧和节奏方面的稚嫩,也看出故事出于国际接受度的考量在尽力迎合西方观众的审美,于美术和故事方面做出了妥协,甚至连世界首映的版本都是英语配音,七月份正式登陆院线时才会发布乌尔都语配音版。
不过,我能够看到创作者在每一个画面中注入的心血。这个动画工作室非常年轻,员工平均年龄在27岁,其中超过半数为女性。他们的技术和经验并非顶尖水平,但是可以看出来他们认真推敲了故事中的每一处细节,不论是服装、食物、建筑的设计,还是塑造复杂的人物性格和动机,都是经过反复考虑和修改之后的结果。
我不知道这部电影在巴基斯坦上映之后是否会产生争议,是否会有人指责其设计不够“纯粹”,没有完全体现民族审美和底蕴。但我希望观众能够给这部电影和主创一些包容,毕竟走向世界才能引来更多关注,产生更多的机遇,给予人们了解巴基斯坦文化的窗口。导演Usman Riaz曾多次做客Ted Talk,非常频繁地出现在网络和线下宣传。《玻璃匠人》在业界的知名度离不了主创团队在外宣方面的努力。
周五,我在公司的野餐活动中见到了Usman Riaz和他的团队。谈起工作室未来的计划,Usman说团队已经在策划新的电影故事。尽管《玻璃匠人》未能在昂西电影节收获奖项,但它获得了国际范围内的关注和尊重,为巴基斯坦的动画产业带来了积极的信号,能够继续激励独立的动画制作。这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在我感叹《玻璃匠人》怎么没有安排海报签名环节时,三个主创赶忙从包里掏出来一个迷你海报和马克笔给我和同事签了名。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
03
没有一句台词,主角是一只猫,《漂流》如何斩获四项大奖?
于我而言,长篇电影主竞赛单元拉脱维亚的独立动画电影《漂流》是本次动画节的惊喜之作。
最初了解到这部电影,还是在X上偶然看到吉尔莫·德尔·托罗(《潘神的迷宫》《环太平洋》《吉尔莫·德尔·托罗的匹诺曹》导演)转发了《漂流》的一个片段,并赞美其为“(自己理想中)未来动画发展的方向。”
片段中电影独特的美术风格(有一种第一视角游戏/游戏动画的体验)以及貌似末日后的世界观设定一下子吸引了我,也很好奇如果主角是一群不说“人话”的动物,那么电影是如何讲出一个至少九十分钟的冒险故事呢?
《漂流》是拉脱维亚导演Gints Zilbalodis的第二部长篇动画作品。除导演一职之外,Zilbalodis还负责了编剧、制片、和音乐,和Usman Riaz一样是全能型创作者。
这部电影得到了拉脱维亚国家电影中心赞助,制作地点位于比利时和法国。故事主要讲述了被大洪水淹没的世界中,一只习惯独居的黑猫与其他动物相遇、乘帆船漂流求生的故事。
我在周二的下午和另外几百名观众观看了电影在昂西的首映。放映开始前,导演Zilbalodis上台简短地说了几句。他说,这部电影是一部很个人化的电影,故事的主角黑猫某种程度上就是他自己。
《漂流》的独特之处在于,九十分钟长的故事中没有任何以语言为载体的信息,画外音、对白,一切文字信息都似乎都在大洪水的背景下销声匿迹。这是一部很“安静”的电影,很难界定它究竟属于什么类别。
它有笑料,却没有任何抖机灵的段子;它也有不可言喻的超自然时刻,却没有任何动人的宣言或者谜语般的念白。它是一部如今少见的“轻松”与“自由”的电影,并没有通过语言来试图约束观众对于故事走向以及角色关系的理解。
它极大程度上还原了“动画”的本质——用流动的画面来传递所有信息,对于观看故事的观众拥有一种宽容、甚至有些纵容的态度,并不期望观众对于电影有单一维度的理解。
放映结束后的第二天,我和同事偶然在Bonlieu会场中心偶然看到了《漂流》的海报签名。这场签名似乎没有事先在官网上登出预告,等待签名的队伍似乎也不多,于是我俩赶忙上去排队,在Zilbalodis签名的时候对电影大加赞美。
Zilbalodis似乎性格上偏向于内省、内向,不过也有可能是纯粹签累了。在我对他说“希望电影能拿奖”的时候,他稍微有些木讷地望着我;同事问他有关飞鸟结局的那部分情节是否意味着“死亡”或者“天堂”时,他也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会告诉你的”,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这都很符合《漂流》的风格。
《漂流》海报签名时的Gints Zilbalodis以及签过名的海报;听闻《漂流》最后拿了四项大奖,也获得了很多国家的发行权。真的很为导演高兴,也希望电影能得到更多人的关注
04
金克丝和蔚的命运何去何从?备受瞩目的《双城之战2》幕后分享
本次昂西动画节最受期待的活动之一应该就是《英雄联盟:双城之战2》的幕后分享。
因为主要制作地位于法国和西班牙,《双城之战》也被很多欧洲年轻的动画从业者/学生当作是是欧洲的(商业)动画之光,对其续集的制作自然也充满期待。听说没抢到票而选择当天排队赌运气能进场的观众从凌晨就在场外扎帐篷排队,赌临时有人弃票,多出几个空位。
我虽然抢到了票,但在此之前有公司活动。卡着点进场的时候发现会场基本上已经坐满了,只有第一排还有座位,于是因祸得福坐在了离主创团队最近的地方。
拿着附赠的海报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和主创团队近在咫尺的第一排,怀着敬畏之心,全程一动不敢动
这是一场非常密集、内容异常丰富的分享会,但并不涉及过多剧透,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主创团队筹备这次分享会的用心之处。
《双城之战》第二季总长度六个多小时,动画制作团队总人数超过450人,制作人员来自至少15个不同的国家。本次的分享会主要聚焦于第二季中段蔚的一段剧情,并且从故事、角色、视觉设计、动画以及音乐等角度简要介绍了其制作流程。
首先是故事。编剧Amanda Overton说,蔚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保护”的形象,她是那种总是在考虑自己之前考虑他人需求的人。在第二季中,《双城之战》的团队想要将她推入一个全新的境地,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换句话说,以某种方式让她“失去”所有她爱护/保护/关怀的人,让她陷入“低谷”。
此时的蔚会是怎样的、她将怎样被迫处理自己和自身的需求、此后她的角色又有怎样的转变,这是主创对这个角色的关注重点。蔚在心理上经历着身份危机,在身份上落魄到地下拳击场,酗酒、蹦迪、斗殴,每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怎样将这些文字信息转化为视觉信息呢?
接下来,美术指导Arnaud-Loris Baudry开始介绍这一段剧情的视觉探索。他说,美术极力试图呈现场景的“脏”与“乱”——第一季的一些场景与之相比,甚至都有些太“天真”与“可爱”了——在镜头语言和美术风格方面参考了诸如《猜火车》《权力的游戏》一类的真人影视作品。相比于动画作品,主创团队尽可能使用真人电影作为视觉与叙事参考,Amanda提到甚至在提笔写剧本之前,他们就已经决定将《权游》当作主要参考作品之一了。
人物设计方面,团队让蔚“隐藏”明亮的发色,并在拳赛前于面部涂抹黑色的战争彩绘(warpaint),这些都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人物隐藏本我、有些自暴自弃的心态。同时,第二季延续了第一季动画与音乐紧密的联系。在创作蔚的这个场景时,创作团队也参考了许多经典的朋克音乐。
Baudry还强调了第二季制作过程中,Fortiche和Riot在美术方面紧密的合作关系。工作室之间的关系并非是传统的“布置任务-完成任务”,更多是“Back and Forth”,团队之间保持开放态度,最大程度上共同商讨、决定能够最大程度呈现该片视觉效果的方案。
剧本与美术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主创们表示他们在还没有决定第二季结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设计各种场景、人物,甚至一些粗略的动画了。很多时候,故事与视觉的设计处于齐头并进的状态,并且相互影响。
事实上,主创团队提到,直到一年左右以前,整个作品还处于前期预制作(pre-production)的阶段,在此一年间动画制作的压力可想而知。
昂西动画节《双城之战2》的两幅专属海报
本次分享会唯一不过瘾的地方在于:短短四十分钟的幕后完全不够看啊!播放完蔚的这一段动画成片之后,分享会就进入了Q&A环节。粉丝举手提问竞争也十分激烈。
有位粉头上来就问“她们到底亲了没有!!(Did they kiss???)”,声音激动到破音,引来会场一阵笑声。对此主创团队会心一笑,守口如瓶。
还有一位问得比较冷静,想知道动画制作过程中有没有出过什么失误或者翻车的环节。对此Baudry和制片人Christine Ponzevera回答得十分圆滑。
Baudry说,团队在制作第二季的时候遇到了很多挑战,比如6/7年的制作时间、COVID、主创Christian Linke对于设计/制作不满意要求推翻重来之类;
Christine的回答则更注重于制作的整个流程。她说,如果按照传统的制作流程“配方”是不可能做出像《双城之战》这样的作品的。在制作过程中,为了能够最大程度上服务剧集的创意制作,他们打破了许多传统的步骤。
05
拍动画像拍电影,还是拍电影像拍动画?韦斯·安德森大师课
“大师课”是电影节“Le Festival”板块下的一个活动类别,一般会邀请动画业界著名的制作人参与到与动画/电影相关话题的讨论当中。比如去年的大师课就邀请到了吉尔莫·德尔·托罗,而今年最大的明星导演是韦斯·安德森。
虽然韦斯·安德森的作品主要为真人电影(例如《布达佩斯大饭店》《月升王国》《法兰西特派》),但他也曾经导演过两部定格动画,分别是《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和《犬之岛》。本次是他第一次来到昂西动画电影节,所以我对他在动画方面的经历和见解充满好奇。
聊起他开始制作定格动画的动机,韦斯·安德森说他原本只是出于兴趣,将其当作一个次要的项目,结果做着做着就占据了他的全部生活。
事实上,人偶(puppet)和微缩模型很早就开始出现在了他的作品中。《水中生活(2004)》(The Life Aquatic with Steve Zissou)中的鲨鱼可能是他制作过最大的人偶,电影中的船体也是他们等比例制作出来的布景(set)。
然而现在想来,有无数种比做等比例模型和布景更加省时省力的做法,只不过当时他们没有想到。影片中出现的海豚也并非动画,而是使用了机械海豚拍摄。这些机械海豚稀有且难以在真实的海域中操纵,而定格动画就容易操作得多。
比起电脑制作的特效,韦斯·安德森更喜爱手工制作物品的魅力,因为后者更具有实感、更为真实。制作《了不起的狐狸爸爸》时,他提到自己会用真人电影的拍摄手法去拍摄定格动画,每一个镜头的拍摄时间更长,经常会多个机位拍摄,参与角色也更多。
这样无疑为定格动画的拍摄带来了很多挑战,然而到了第二部定格动画电影《犬之岛》,他也并没有改变太多自己这种“为难人”的拍摄风格。拍摄定格动画的经历让他学习到很多不同于真人电影的拍摄方法,例如真人动作参考,多种可能性的分镜尝试,他在吸收这些知识之后和团队生成一套独特的定格动画制作流程。
谈及《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对他个人层面的影响,韦斯·安德森承认:“狐狸先生是所有角色中最像我本人的——我认为灯芯绒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元素。”
06
电影节之后:遗憾、质疑、感触
忙碌的一周很快过去,颁发奖项后的昂西很快冷却下来。而我,除了身体上的疲惫,还有一些小小的遗憾。
本届昂西获奖名单;完整信息见:
https://www.annecyfestival.com/le-festival/palmares
时间不够是一方面。很多时候因为工作的缘故,我没有办法去参加同时段的放映会,晚上又往往因为太累而错过有意思的露天放映和午夜专场。同时,我也没能鼓起勇气以动画从业者的身份去参加更聚焦于产业发展的“Le MIFA”板块的论坛,从而错失了许多结交新朋友的机会。
与此同时,人们似乎对今年的电影节也有不满的声音。不光是媒体评论人,就连我的一些业内好友也反映说动画节期间昂西食住成本越来越高、甚至差点找不到住的地方;放映会抢票越来越难,并且存在比较畸形的一排队就三四个小时起步的现象。
一些深度参与到每年电影节的动画人/媒体人也在网上提出质疑,称短篇动画在昂西动画电影节的地位越来越次要,主办方对独立电影、独立工作室/制作人的关注逐渐让位给国际大公司及其制作的商业长篇电影,似乎开始失去其举办初衷(例如今年在昂西首映或亮相的商业电影格外多,光是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有《机动奥特曼:崛起》《变形金刚:起源》《头脑特工队2》《荒野机器人》的首映、《海洋奇缘2》《双城之战2》《指环王:洛希尔人之战》的幕后分享、还有网飞2024下半年动画集体前瞻单元)。
动画评论媒体CartoonBrew发布的一篇批评文章
不过,尽管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争议,于我个人而言,本次电影节还是为我带来了更多的欢乐与惊喜。尤其是对于我一个并不热衷于参加线下活动、在现实中甚至有点社交障碍的动画爱好者而言,欢乐与惊喜不仅存在于欣赏好看的电影,还存在于与人的交流——尤其是在海报签名活动中。
海报签名活动在主会场Bonlieu的大厅举行,不需要提前预约,所以热门电影和明星导演的场次一般都竞争激烈。我提前半小时到了《蓦然回首》导演押山清高的签名场,却发现排队区已早早关闭。问了两个拿着签名海报心满意足走出来的高布兰学生,得知他们从两个半小时前就开始排队才得以拿到签名。
最恐怖的签名环节当属《众神黄昏》(暂译)。导演扎克·施耐德的海报签名活动在下午四点,我原本想着签完《超级无敌掌门狗》去提前一个小时排一下《众神黄昏》,但工作人员告诉我粉丝从早上九点就开始排队了。
我排到的一些签名:《你的颜色》导演山田尚子,《超级无敌掌门狗》导演Nick Park和Merlin Crossingham,本人公司新作《That Christmas》导演Simon Otto和编剧Richard Curtis,《窗边的小豆豆》导演八鍬新之介,《玻璃匠人》主创团队,网飞《机动奥特曼:崛起》主创团队…
虽说很多作品需要提前一两个小时开始排队,过程难免有些枯燥,但是这也是一个结识天南海北同道中人的机会。很多时候排着排着,我和前后左右的人就会不知不觉地聊起来。
比如排《机动奥特曼:崛起》签名的时候,起初因为会场中心Bonlieu的队伍太杂,队伍是排在户外的。在太阳的暴晒之下,我和队伍前面的两名女孩交谈起来。她们是英国伯恩茅斯艺术大学(Arts University Bournemouth)的二年级学生,一位主修概念设计,一位主修动画分镜,这次是她们第一次以业内人士的身份来到昂西动画节。
转到室内之后,周围有人听到我们交谈的内容,也过来搭话,聊天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有来自法国阿尔勒3D动画学院MoPA的学生,也有来自阿姆斯特丹专门做怪兽设计的角色设计师、开讲座的动画分镜老师,还有来自昂西本地、为好友排队,热爱《鲁邦三世》并且为爱发电给《鲁邦三世》制作法语字幕的图书管理员。
聊天的起因,往往是出于对某部作品的热爱,而随着谈话的深入,继而会聊到他们的职业、作品,人生理想,甚至政治观点、对于社会现象的评论。
我从未在与陌生人的交谈中如此放松,仿佛当得知对方和自己一样曾经为补全某位导演的作品通宵达旦、或者做小众作品的字幕翻译时,就像对上了暗号一样放下了不安与戒备。
国际动画节的意义也在于此,它为全世界的动画爱好者及从业者提供了一个不受国界及成见限制的平台,在这里,人们可以仅凭共同的爱好及职业理想成为朋友或者工作上的伙伴。
这一周中,我在放映前后不间断的鼓掌、喝彩、以及创作者之间真诚的互相赞美中一次又一次地明白了这点。这或许就是“动画”作为为数不多能够“造梦”的产业之一的独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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