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诗句：山村浩二《迈布里奇的线》
本文已发表于《文艺报》2015年11月18日“实验动画”专栏。（野草）
《迈布里奇的线》是日本动画大师山村浩二2011年的短片作品。影片交错地讲述了两个没有直接关联的故事：一个故事在美国，主人公是艾德伍德·迈布里奇；另一个则在日本，主人公是一位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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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布里奇的线》全片
艾德伍德·迈布里奇是电影技术早期的先驱。一连串飞奔的马的静帧姿态是他最有名气的研究，后来奔马也成了电影最经典的象征之一。这项研究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一场争论：马的四条腿在奔跑时是否同时离地。为了清楚地观察马的奔跑姿态，迈布里奇在赛马跑道边上摆了一大排照相机垂直对准跑道。每部照相机都由一根在半空中横过赛道的绷紧的绳子控制。当马一路跑过时，马腿依次踢断每根绳子，照相机的快门就依次被触发。后来他把这些照片连缀成一套原始的动态影像。这些电影早期历史上的重要事件都在《迈布里奇的线》中获得了直接呈现。
与在研究上的巨大成功相反，迈布里奇的个人生活却是一团糟。妻子红杏出墙，并与一名戏剧批评家产下一子。迈布里奇心怀巨大的恨意枪杀了批评家。这段故事在影片中使用了非常压抑的影像和色调来描绘。
在日本东京发生的另一个故事则显得忧伤。一位女性产下一名女婴，此后母亲一直处于焦虑当中，因为她知道女儿终有一天要长大，与自己疏远。山村浩二运用视觉符号让女儿与母亲的牵绊与迈布里奇的奔马产生了诗化的关联。譬如，第二个故事中，钢琴是一条重要线索。母亲与女儿曾亲昵地一起弹奏钢琴，而钢琴是靠小榔头锤击琴弦而发声的。于是山村浩二在动画中让一匹小马站在细密排布的钢琴琴弦上，然后马开始奔跑，一条条踢断琴弦，就好像在跑道上踢断绳子那样。
在影片结尾，母亲独自一人演奏的是巴赫的《螃蟹卡农》。这是一支既可正弹又可反弹、两个声部相互逆序颠倒的特殊曲子。山村浩二用它来隐喻时光倒流的想象，更是把马奔跑的姿态序列以及母子舞蹈的动画正向、反向各播放一次。另外，影片中象征时间的意象随处可见：除了奔马的动态影像之外，还有怀表等等；多个段落里母亲与女儿的脸直接变成了写满数字的表盘。这些都在暗示，《迈布里奇的线》是一首关于时间的诗。
除此之外，《迈布里奇的线》中反复出现了大手与小手这一视觉表达，比如大手搭在小手上，小手又搭在大手上，如此反复。这一方面是成人与孩子关系的呈现；另一方面，这样的画面加上《螃蟹卡农》作为背景音乐还让人非常自然地联想起1964年实验动画大师诺曼·麦克拉伦的作品《卡农》——里面的开篇段落正是几只手搭在一起形成节奏。这或许体现出这些经典动画之间的某种互文性，更体现出动画作为基于时间的艺术与音乐之间的微妙关联。
麦克拉伦《卡农》静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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