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
◆ ◆ ◆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清晨还在睡梦中,听见娘呼唤我的乳名,说“面条煮好了。”面条?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是母亲为我煮的早餐,一看手机,6:30。天呐,我的老娘。
一直担心母亲的脑萎缩日趋严重,却没有细心照顾。不时地提醒她活动手指、晒太阳,吃核桃、瓜籽,数数菩提籽之类,记得服药,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母亲为我操心多。正所谓,“儿挂娘,扁担长;娘挂儿,沿路长。”
我睡意朦胧的穿了衣服,走出卧室,母亲还在厨房,侍弄零活,很明显,高高大大的母亲已经笨拙了,她要把菜刀插进刀盒,头都快梗到盒子上去了,却左摸右弄,几次都插不进去。我边帮她,边嗔怪,“咋要煮面条啊?我去食堂吃的。”母亲轻声回我,“么你要上班呢。”极短的一句,却捅醒了我。向来,母亲对“上班”极为敬畏。我没敢再说什么,心有点酸,母亲的脑萎缩更严重了。
打从记事起,母亲好像一直要为外出的家人煮早餐。从上世纪70年代中期,家里买了单车之后,父亲上班多是早出晚归,农村媳妇的习惯么?不知道,反正也没别的人家可比。每天早上,母亲起床很早,刷锅,生火,烧汤,下面,父亲吃完上班。如此一天天,月月年年,行行复行行,从没听母亲有过抱怨。只是,这个天黑黑的,熏黄的灯光下,母亲在厨房忙活的场景,在我脑海里的印象深之如潭。乃至我工作不久,曾领到单位福利——煤气灶,第一个动作就是送回家去,顺便给父亲提了个极为受用的建议,“起床后,先打着灶火烧水,等水开的过程还可吸烟。”父亲很乐意地就养成了习惯。那时的煤气灶还算是新鲜的大件商品,当时的市价应该是1600多元,能用上确也算彼时的高大上。
然后就是,每次家里谁要出远门,我哥开学回北京的印象最深刻。深秋的某一天,母亲凌晨5点便起床,先烧起灶堂里的火,然后打上手电,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村外,我们称作“小井”的菜地。路旁两棵粗壮的尤加利、无患子,像是警卫,冬暖夏凉,我自小喜欢这洼菜畦,地旁的沟里有水,方便浇菜,做活不累,栽什么菜都好吃。我们家的这片菜地,似乎常年都在东头栽有撇菜。撇菜主要吃苔,含苞的苔。母亲摘上小把带“露水”的撇菜苔,小跑回家,轻轻冲洗,再细细薄薄的一切,放进汤钵,再往汤钵里放入新鲜的猪油、盐巴,有肉时放点薄肉片,或是加两个平时舍不得吃,攒在米柜里的鸡蛋,锅里的水烧开、浇进去,面条煮熟、捞入,那份鲜香、爽口,经常是还懒在床上的女儿最大的诱惑。
记忆中,我们兄妹因心疼母亲起床太早,和母亲说过,我们可以头一天晚上弄回撇菜苔,母亲总是喜滋滋的说,“带露水的好吃。”
年已不惑,深深浅浅,走过的路,尝过的味,无以计数,而母亲在小山村的老屋里煮的“撇菜”面条,愈久弥香。
流年如水,我的母亲老了,生病了,老了病了的母亲,脑子成了单线思维,许多事都会忘记,女儿下乡几天回来,她只想起女儿要上班,要吃早餐,早忘记自己的重感冒啥的,夜色深深忙起床,只为女儿煮面条。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