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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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清明节的第二天，我匆匆扒完中饭告别妻子往学校赶。
校长调我到云岭小学去是有原因的。因为该校原任老师管不住全校一至四年级大大小小三十来个学生，说他们野得很。
学生们课间常到学校附近的庄稼地里，将就要成熟的玉米棒砍掉咬玉米杆的甜汁水，一次就一大抱。
庄稼是农民的宝，农民心疼啊。
村民纷纷跑到乡完小校长那里要求换老师。
校长认为我管理学生有一套，而且教学成绩一直很好，便点名点将要我去。
我暗暗发笑，我管理学生那有一套啊。
我不过是个故事爱好者而已，平时经常阅读故事杂志。
课余，我将那些有益学生身心健康的故事讲给他们听，他们哪有时间到学校附近，到庄稼地里去闯祸啊。
听得多了，他们从中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无形中受到了潜移默化的教育。
云岭小学座落在“白云深处有人家”的地方，偏僻得很能。还没有水电，更不用说电视电话了。
学校离家有五十余里，其中还有三十里都是磕磕绊绊往上爬的羊肠小道。
下午两点半，我在机耕路尽头的里山村扔下自行车，迈开双脚踏上了三十余里的羊肠小道。
山路两旁尽是密密的树林，听说还常有野兽出没。总之，天黑以前无论如何要赶到学校。
走了二十余分钟，见前方上坡处有个瘦小女孩正吃力地走着，她的背上背着个沉甸甸的背篓。
我心里暗暗道：谢天谢地，终于有一个人做伴啦，即使小孩也比一人走路强。
从里山村往里走只有云岭这么一个村，那女孩肯定也是到云岭村去的，正好结伴同行。我顾不得浑身是汗赶向那女孩。
女孩听到脚步声艰难地回过头来，我们四目相对时不由齐呼道：“何老师。”
“徐君梅。”
徐君梅是我校四年级学生，学习成绩优秀。她长得瘦小但却结实，走路时脑后的两条小辫子一晃一晃的，是一个活泼可爱又懂事的山里女孩。她父亲是个砖匠，经常在外面为农户砌房，母亲在家务农，家境不太好。
我问道：“君梅，你背篓里装的是什么？”
徐君梅答道：“是清明饼？”
这清明饼是我们农村家家户户在清明节那天做的，它是用小艾叶做的。先将它采来去蒂和老叶，洗净后放入铁锅内煮一会儿，然后捞出滤去水分放进石臼敲打成糊状，掺入米粉做成圆圆的饼子，再用蒸笼蒸或用铁锅煎熟，它用来清明上坟祭祖和自己尝用。
徐君梅答道：“我妈生病了，做不了。”
我说：“做不了就不吃呗，何苦跑这么远的路去讨呢？”
“老师，你不知道，我妈的病是一种不好的病。听村里年纪大的人说，吃上一百个清明饼，病就会慢慢地好起来，所以我瞒了我妈天刚亮就出山，在里山村向一百家农户讨了一百个清明饼。村里的大娘大妈大婶听说我是为妈妈治病，她们纷纷端出清明饼来送我，有咸的，有甜的，还有淡的，有芝麻馅的，有菜肉馅的。但我不要多，每家只要一个，而且只要芝麻馅的。”
“为什么只要芝麻馅的？”
“肉馅的吃了胃里不消化，而我妈的病主要在胃里。你看，我讨满一百个饼就往回赶，刚好被老师追上了，我也不用害怕啦。”
听了她的话，我心里又激动又惭愧。惭愧的是我刚才不问青红皂白地责怪她；激动的是多么好的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妈妈分担忧愁，为妈妈治病不辞辛苦去几十里的外村讨饼，真是不容易啊。
我高兴地说：“老师也正愁一个人走这么长的山路孤单害怕，现在好了，来，我帮你背。”说完夺过她背上的背篓。
哟，足有二、三十斤重啊。
这么重的东西，她这么小的肩膀，又要背这么长的山路，该是多么的艰难啊，是一种什么力量在促使她这么做啊？是母女之间割不断的血肉亲情，还是儿女们应有的孝心？
我的双眼早已湿润。
一路上我有说有笑地和她谈话，鼓励她，冲散她因为母亲生病带给她的忧伤。
她告诉我今后可能因为母亲生病要照料，要帮家里干家务活不能来校学习了。但她可以利用晚上学习，叫我把要做的作业告诉同学洪小梅，她的作业由洪小梅带给我批。
我们一边谈一边走，不知不觉中，这漫长的山路就被我们一脚一脚地走过了，在天快黑时到达目的地。中途，我趁她不注意将口袋里仅有的三十元钱悄悄地放进背篓压在清明饼下。
我解下背篓给她背好，她说：“老师，谢谢您！”说着又踏上了山路。
学校座落在山脚的小溪旁，而她家却在半山腰里。好在这路旁有农户居住，她不会感到害怕。
晚上，我在附近的学生家里吃晚饭时谈起此事，学生家长心情沉重地说：“她妈得的是胃癌，家境又不好，十有八九是治不了。”
回到学校，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安睡。
我心里想：清明饼到底能不能抗癌治病？
小艾叶长在小河边，田塍上，不施肥不治虫无人培管，它自生自灭。用它作原料做的清明饼的确是一种天然的绿色食品。
每年清明节，各家各户提前去采摘一大筐来做成清明饼，给在外地工作的、打工的娃儿们寄去尝，让他们身体健康，让他们增长智慧。
清明节吃清明饼这个风俗一直传到现在。
君梅妈是不是吃了百家清明饼病慢慢好起来了我不得而知。不过有小君梅这份令人感动的孝心，她妈定能增强战胜疾病的信念，病情肯定会好转起来的。
人是靠一种信念而活着的，这种信念或来自于社会，或来自于亲人。
但愿清明饼真的能抗癌祛病，能帮助君梅妈战胜病魔。
后来，徐君梅按时完成作业，而我一直没有去她家看望她们。
我白天忙着包班教学，晚上还得备课，学校离她家又有那么一段山坡路，大礼拜又得赶回家来和妻子团聚。
遗憾的是期末考试她没有参加，听洪小梅说，她和她爸一道陪着她妈去省城杭州肿瘤医院治疗去了。
过了署假，校长考虑到我妻子临产在即等家庭实际情况，将我调到离家附近的一座小学任教。
徐君梅的妈妈在省城治好病没有，小君梅下学期有没有到离家五十多里路的完小读五年级呢，我都不得而知，因为上学期结束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云岭小学了。
但小君梅为妈妈治病出山向外村百家农户讨清明饼这事却记忆犹新，令我时时难以忘怀。
汪兆兵，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优秀民间文艺人才，杭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淳安县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近年在《民间文学》《民间传奇故事》等国家级、省级故事刊物发表50余篇共10余万字的民间文学作品，多次获得市县级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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