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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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九月的乡村，是热闹的、忙碌的、欢乐的，又有几分忧愁的。玉米秆枯黄地立在田野，玉米棒急急地探出头，等待着被收获；花生穰密布田地，拔出一棵，白生生的一串，带着泥土的清香；豆荚半张着嘴……一切都成熟了。
二十多年了，乡村的秋天存贮在我的记忆里，似昨日般鲜活。
清晨，沿着村前的小路，几个小伙伴前后排成一道，开学了。野了一个暑假，竟然对开学有些期待呢，毕竟又升了一个年级嘛。小路被一夏疯长的野草侵占了大半，只留中间一条窄窄的道，弯弯的伸向远方。穿着新买的布鞋，清晨的露水打湿了鞋面，草尖扎的脚脖子痒痒的。临路的高粱低低的垂下头，我们跳着、闹着从高粱穗子下钻过，走迷宫般惬意。一路上蚂蚱在草丛中蹦跶，捣蛋的男孩子总要去捉来，拽一根草，绑住蚂蚱的腿，再捉一只再绑上去，连成一串……他们往往只顾捉、打闹嬉戏，眼看女孩儿们走远了，才一阵疯跑着去追……
开学总是上两三周又要放假了，秋忙假。砍玉米、拔花生、收芝麻、割豆子……印象中，秋天特别忙，又格外的绵长。全靠人力的缘故吧。玉米秆要一棵棵砍到，很自然的倒成一排。玉米是主作物，家家户户种的多，白天都是不停事儿的砍，晚上借着月光蹲着剥玉米棒。我躺在床上听着蛐蛐在叫，睡不着。爸妈还在地里剥玉米，非不让我去。我什么都做不了，心里 懊恼。睡得模模糊糊时，有双手给我搭被子，我闻到了，是妈妈的味，永远带着些汗味儿、油烟味，又多了些玉米清香味儿的妈妈身上的味道，我的妈妈，终于回来了。妈能回来睡了，我才能睡得踏实。我的妈妈，她太累了！
要连着忙几天，玉米棒全部被剥完，扔在地里，一堆堆的，夕阳下，玉米堆反射出金色的光。架子车来了，把它们装车，拉到晒场。一趟又一趟，天擦黑儿了，还没拉完，农忙时节，一天总是过得特别快，又得摸黑儿干活了。我坐在院子里，堂屋里的灯光照过来，我的影子高大而又孤单。才从地里拔出的花生已拉到院子里了，带着穰堆成一垛，要等稍闲了，一棵棵的把花生摘下，晒干。我握着花生穰子，学妈妈的样，把一串子花生摔向小板凳的边棱，花生哗啦啦地落下来了。才一会功夫，右胳膊就酸疼了。秋天，活儿多得让人忧伤。
我希望天下雨。雨还就来了，半夜里淅淅沥沥地下大了。爸妈慌张地起床，抱着大大的塑料布奔晒场了，玉米都拉到了晒场里堆着，淋了雨就该捂得发霉了。听着外面的雨声敲打着窗玻璃，我懊恼不已。天亮了，雨还在下。“一层秋雨一层凉了！”妈叹息着，拿出她的针线盒开始缝缝补补，妈眼神儿不好，一根线穿了几次都没穿过针眼，我乐意跑去帮忙。妈不会编故事，就会一遍遍讲她年青时的事，讲到开心处开怀大笑，难过处撩起衣襟拭泪，我和弟就在一边听着，想着。农忙时节，只有下雨天，妈才能歇会儿，才能和我们唠会儿。
也会有好日子。阳光好的灼人时，离穰的花生被摊放在晒场上，我带着一高一低两个板凳，坐在玉米秆垛的阴凉处，写作业。花生就摊在脚边，我不时地挑一个瘪瘪的吃，瘪瘪地吃起来会感觉到甜味，晒到半干时才最好吃，只可惜，大日头下，一不小心就晒得嘎嘣干，一点水分都没了，直接吃不好吃，不过是便于存放。现在每每去市场买菜，总爱捎一点带皮的鲜花生，摊到报纸上，放阳台，晾至半干时再吃，不过常常是忘记吃或顾不上，再者就是肚子不饿。
晒场是美好的回忆。在以前，家家烧地锅，离不开柴火，所以玉米秆都被拉到晒场里垛起来的。傍晚时，小伙伴们仗着一个个柴火垛捉迷藏，藏得严严实实的，听到妈扯着嗓门喊吃饭却不敢应。又高又长的玉米秆垛底层堆的是玉米芯子，冬天里炖鸡炖肉，就去掏玉米芯子，盈盈的小火炖肉最好。怎么又好像回到了老家的小灶房，热气腾腾的是妈妈炖的小柴鸡……
回不去了！那时的景，那时的人儿，都不复从前模样了。
回村的路宽了，但那条上学时常走的小道，却掩盖在荒草中，无人再走。晒场很早就没了，都变成了耕地，自家根据需要，另行开辟。一大片晒场里，农忙时节热火朝天的大场面只能在记忆中了。村前原有一个大池塘的，儿时的夏日，和好朋友一起在池塘边的老柳树上捕蝉，偶尔会在池塘边抓到青蛙卵。骑在柳树干上，看到水中的倒影，水真清啊！现如今却早已干涸，成了一个“大坑”，扔满生活垃圾。村子东头原来种了桑树的，想到那青青的桑葚，嘴里泛起了酸；还记得有核桃树、柿子树，如今都不见了。清一色的杨树，好成材。
每次回去，村子里都是静悄悄的。也难怪，这些年来，不断有人涌入城市，或打工，或求学，或干脆在城市购房定居。老家，回来的越来越少了。我们怀念乡村，却要选择生活在城市。
机械化的今天，秋忙也不再绵长。机器一过，颗粒尽收。地锅也用的少了，玉米秆垛越来越小，越来越少，多是焚烧在地里，无谓地烧掉了，徒增污染。
怀念那时的天，那时的玩伴。黄昏时，奔跑在堆着玉米秆垛的晒场里，多么欢乐…..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零食，没有失眠。甚至没有自行车，天黑黑的黎明，去学校早自习。几个孩子手拉着手，穿过玉米秆林立的小路，大声唱着歌壮胆……
岁月啊，你溜走的太匆匆！你把一切都改变！只是，那些个人，那些个景，依然会潜入我的梦里，不曾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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