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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老照片

2016-10-11 翠平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在我书桌的抽屉里,珍藏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的三个人是我的奶奶和两个姑姑。


奶奶穿“面襟”衣裳,裤子扎了裤腿,头上带的“勒子”,一串好看的玉,“三寸金莲”小脚穿的鞋犹似皮革,可我估计不会是皮的,那年头,应该是绣花鞋,足见其精致,手腕带有玉镯,耳上有坠子,一身雅致的装束。婷婷玉立,华年含香。我的两个姑姑还小,二姑还没长到奶奶肩膀高,三姑骑在一辆小道具车上,与奶奶的衣袖齐平。两个姑姑衣着齐顺,清秀短发,都透着雅致的灵气,与奶奶并排而站。


这是我见过奶奶唯一的影像。奶奶在我出生前好多年就过世了,“三年灾害”饿的病,仿若余华《活着》里描写的年代:“大伙都数着米下锅……谁家也不敢煮米饭,都是熬粥喝,就是粥也是越来越薄。”“那时候村里谁家都没有粮食了,野菜也挖光了,有些人家开始刨树根吃了……”现在我可以想象,奶奶作为一个母亲,是如何竭尽全力呵护一个家,呵护自己的儿女。据母亲讲,她刚嫁过去的那几年,是农村日子最难过的几年,每家都吃不饱,经常弄些野菜来吃,又没油水,她一直记得奶奶在厨房门口吃“山菜”难以下咽的镜头。




奶奶过世的时候只有五十几岁。但凡家里人说起奶奶,都无限哀叹。说奶奶如何干练,纺线、织布、染布样样称手,自己和家人的衣服都是自己纺、自己染、自己做,而且她织的布细密平整、经穿耐磨。说奶奶“讲究”,个子高,脚小,时常穿的白裤子、“阴单布”蓝衣裳,洗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说奶奶对人好,对儿媳好,对儿孙好,抱着我的哥哥,总说哥哥长大后一定能骑大马、有大出息。小时候听父母讲这些的时候,我经常会幻想,要是奶奶也抱过我,照看过我,她会不会夸我,她会夸我什么呢,她最希望她亲亲的小孙女能有什么样的生命姿态呢?


对奶奶,我只有一些零星的概念,比如,儿时有次我去奶奶远嫁在外地的大侄女家,表孃说起她的“姨妈”,淌好多眼泪。还有我们的舅奶奶,奶奶的弟媳妇,说起奶奶时,虽琐碎,却多是自豪的神情。现在想想,倒是我的爷爷很少和我们说起奶奶,记得的只有,每年清明,爷爷一定要去给奶奶“上坟”,我们家族的坟地有两处,一处就在村子后面的半山坡,大约半个时辰就可以走到,另一处,在我幼时的记忆里,过了一山还有一山,实在遥远。我奶奶的坟在远的那个地方。有一年,也许是因只有我跟着爷爷去,新鞋子都走破掉,记忆最清晰,走了一半多路后,爷爷每见路边有好看的花,就带的我去采,到了奶奶坟上,爷爷先扯点坟半边的丛枝扫干净墓碑,再把一大把山花、祭品放到奶奶坟前,还倒上一杯酒。没记得爷爷讲什么,如何的程式,也从没感受过爷爷唉声叹气,磕头的招式很庄严。爷爷三岁丧母,五十多岁丧妻,算是苦命,但乐观豁达,活到九十岁。


这些年,特别是过节过年,献饭。老家传统习俗,过年过节,饭煮熟、吃饭前,老人总要先盛上四小碟米饭,每份新鲜做的菜蔬弄一些,端去家里最神圣的家堂上,敬献祖先天地的仪式。母亲经常说起奶奶,要是你奶奶活到现在,能看到你们带这么些好吃的东西回来,给老人买这么些漂亮的衣服,她老人家得有多大的高兴。




年年清明,在爷爷奶奶坟前,母亲烧纸总是念念有词:都是“您老”保佑,让我把三个娃娃好好养大,三个娃娃都考上大学,三个娃娃日子都好过,三个娃娃都孝顺……母亲的念词,几十遍了,可每次依然虔诚,连同她对儿孙的期许、对生活的祈祷,悠悠说予奶奶,我儿子在一旁悄悄说,“我外婆像跟真人说话。” 那一刻,我真心希望有灵魂存在,希望早年离开人生的奶奶,魂兮魄兮,在那个爷爷也去了的世界也有他们依然其乐融融的生活。


或许,生活真是需要一些信仰和传承,奶奶的美德传承给母亲,母亲的教诲根植于我们的内心,我们再侵染儿子、孙子……小家和谐,社会和谐,幸福生活也就是这样累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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