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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摇篮

2016-11-20 苏醒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童年的记忆散落在时光的长河里,可记忆的片段却依然历历在目。童年似一罐蜜糖,是我的乐土。那里住着慈祥的小脚奶奶,读着〈〈薛仁贵征东》和《杨家将》评书的爷爷,总是来去匆匆的父亲,还有和我一起穿着用棕树叶做裙子的可爱的小伙伴。


那时的天空很蓝很蓝,那时的风儿很轻很轻,那时的笑容无忧无虑。房屋墙上的广播里的小喇叭节目和闪闪的红星电影让我生出许多遐想。妹妹还没出生,我独自乐乐地享受着长辈们的专宠。那时最渴望的事情除了过年和看电影之外,便是希望家里有客人来访。因为过年,父亲一定会给我做一身别人没有的的确良花衣服;有客人来,准会给我带一大把褐色椭圆形的红薯一样口感的糖块,同时奶奶也会做上一顿可口的饭菜。有时我也会把几颗糖块偷偷藏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给不常回来的父亲留着。可是盼来客的事奶奶和妈妈似乎不和我这样想,每次有客人来 ,奶奶总会握着小木瓢颤悠悠地走进她的房间从瓦罐里掏出一些鸡蛋来,然后,犹豫一下,总是又轻轻放回去一个两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住进来几个说普通话的叔叔。听说是由北方而来的115地质勘察队。勘察队的人有许多,父亲说住在我家的是画图纸的干部级别。父亲好像和他们很要好,每次只要父亲一回家,总被叔叔们请去小屋里一边喝酒一边大声谈论。又或者他们来我们这边吃饭,家里的氛围就和过年一样热闹起来。勘察队的人在我家旁边的平地上搭起一个埃菲尔铁塔似的白色帆布棚子,远远看去,那分明就是父亲滤白酒的大漏斗。棚子里机器轰轰作响,钻出来的全是黑色圆柱形的石头。这些我到不太感兴趣,我还是常常喜欢跑到王叔叔屋里玩。王叔叔住进我家后,就用一摞旧报纸把墙糊起来,满屋的白色,比其它的房间漂亮多了。在他的房间挂有一幅长长的飘逸的字帖“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千里来寻故地,旧貌变新颜。”这个是我后来知道的事。那时到不怎么爱看那字帖,因为看那弯弯曲曲的字就像是许多蚯蚓趴在墙上。最令人好奇的还是他柜子上的松籽模样的绿色小瓶子,每次去总忍不住要踮起脚一边伸手摸摸凹凸的小瓶子,同时脸凑近一边用鼻子使劲闻闻,美美地享受一下那幽幽的香味


那天,看见有许多人从对面小路上向我家走来,我跳着丁字步高兴得拍起手来。但转念一想,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我担心奶奶瓦罐的鸡蛋怕是不够用了...我便忐忑不安地站在大门口不说话。他们走到门前时热情地和奶奶打招呼,我看着他们一一走过,并没有到我家的意思,嗨!原来他们是去参观地质勘查队的钻石头,我这才松了口气。爷爷出门了几天,也回到家里。听到爷爷的说话声,牛栏的大黑牛在那里可恶地哞哞哞地直叫,不用猜,奶奶又要挨吵了。“我出门去了,你又没有把它喂饱”,是爷爷在埋怨奶奶。我心里很讨厌爷爷吵奶奶,因为奶奶是被冤枉的,我分明看奶奶每天给牛喂几次包谷杆包谷叶的,只是这牛和爷爷感情好,一听见他的说话声,它就叫。瞧奶奶在爷爷面前也不辩驳,我很想替奶奶说句公道话,又不知说什么好,就一个劲地缠着爷爷讲薛仁贵征东的故事。爷爷对我说,讲故事可以,上次我讲的薛仁贵是哪朝代的人,住哪里?我一口气回答,唐朝军事,先前是火头军,山西绛州龙门修村人。爷爷对我满意一笑,从他口袋里掏出一本书对我说,今天我忙没有时间讲故事了,你自己看画书吧。我兴奋地接过来一看,那是一本小人书。方块大的书里,一页一页全是好看的图片,只是下面的密密麻麻如黑色小蚂蚁的字全不认识。记忆中爷爷给的画书便是我拥有的第一本书了。




在一个司空见惯、平淡无奇的午后,墙上广播小喇叭也不说话,我的小伙伴去了她的外婆家。我懒散得很,也无心看泥土地上的蚂蚁搬家。便傻傻地、睡眼惺忪地坐在门前小板凳上,看柳枝条不停地跳摆手舞,看到远处一片青黛幽幽的山,就开始想念起父亲来……


父亲总是来去匆匆。听母亲说,他在远方一个小煤窑里做会计。想他许是常常手里拿着笔,去计算一些人的吃喝拉撒去了。


父亲每次回来就把我搂在怀里用他那扎人的胡子嘴巴亲我几下,而我的小手忍不住就要去摸摸他那戳满嘴的胡子。他说他的童年并没有父亲,肚子又常常很饿,我就很好奇也很可怜他。说煤窑那里脏,叫我听大人的话不要老缠着想去那里玩。其实我很想跟他说,只要他一回家我就变得很乖,勤快地给他拿烟倒茶水,也不和母亲顶嘴。他温热而又伴有汗味气息的胸膛那么宽大,每每躺在他的怀里,心里一次又一次地感到温暖和无比幸福! 他用全部的心血支撑那个家,他用汗水把我泡大。曾几何时,当花残月缺的四月末当除夕夜晚的脚步声步步临近时,在空旷的大地上,心海止不住一次次涌动着思亲的浪潮,曾一次次伸出双手去触摸那张长着胡子的脸,回应我的只有那夜幕下拂动的风...亲爱的父亲,我想对你说,你一直是女儿心中的英雄!女儿现在也想给你做新衣服,不用布票,做崭新崭新的中山服;女儿现在也想给你买玩具,不用纸糊,买能说话的老人模式;女儿现在也想带你去走走亲戚,不用跋山涉水,坐坐车一会就到...可是,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苦楚。佛说人有三生,我宁愿相信确有来世!


母亲天天去公家里出工劳动,家里就只剩下爷爷奶奶和我。




大白天里,凉爽风儿一阵阵地吹过来,知了在树上声声地叫着夏天,向日葵露着笑脸跟着日头转。这美好的时刻,可爷爷还在家里抽旱烟磨蹭,我就非常盼望他出去割牛草,因为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躲在母亲房间里,在自由王国里漫游。奶奶是最值得信赖的贴身侍卫,即使不小心弄坏了母亲的东西,她也绝不会向母亲告密,会归结是猫犯下的错。只等爷爷前脚迈出,便迫不及待地搬来椅子靠着书案站上去,朱红色的大木箱子并没有锁,心里一阵窃喜!双手掀开箱子,胡乱地翻看,找出一件入眼的白色褂子,又从她床头拿来枕巾围在脖子上。书案旁边就是走秀台,窗外射进的阳光是镁光灯,公鸡和知了的叫声是合奏曲,我看见穿衣镜里身着大白衣的小人儿朝我鞠个躬、水袖轻拂、嫣然一笑。她不停地变换角色一会儿是临危不惧的江姐,一会儿又是潘冬子的妈妈。有些热,也有些意犹未尽。不知是衣服太长,还是人太矮小,还是小伙伴不来而感到表演有些索然无味,忽然就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弄倒了书案上的墨水瓶,脏了衣服,还碰疼了头。哎呀!我忍着痛,这可如何是好?不早不晚,奶奶偏偏这时去了菜园子。偏偏母亲这时回来吃午饭,嗨,你回来就回来,干嘛还像只老猫样悄无声息地 ?!只见那一双沾了泥土的脚就忽然地站在了我跟前,她不由分说,铁面无私地“啪啪啪”在我屁股上打。我有口难辩,“呜呜呜”地叫喊起来,只央求奶奶速度救我。母亲是有一双灼亮的大眼睛,可她的手并不大呀,为什么打起人来就那么疼呢?!


小时候老是生病,他们又老是让我喝那苦得要的中药,每次我一端药碗时,就边喝边走出屋外,偷偷儿地把剩下的许多褐色汁液倒在墙角的石头缝里。自从有了爷爷送的那本小人书之后,我渐渐比以前乖了很多。哪怕感冒喝中药也不怕味苦,一口一口全部喝下,从此身体也好了很多。


亲情是一根爱的接力棒。它一如父亲的句句叮咛,如影随形。喝中药的事情记忆犹新,以致于在我后来的岁月里有了孩子每次遇到她生病吃药时,我准是寸步不离,持不温不火的态度,直到她把药全部喝下。




亲情是一条爱的纽带。它是镌刻在心里的一次次奶奶粗糙手掌在脸上的抚摸,温暖依旧;是母亲的严厉,叫我懂得珍惜和礼仪;是爷爷的教诲,尽忠尽孝,好人终有好报;更是一次又一次我巴望着孩子拖着行李箱渐行渐远时,心中延伸出对她的无尽牵挂。


儿时的记忆是西边落雁山山头上那不落的太阳,是小伙伴屋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是父母回家经过芦苇塘的弯曲小路,是每日小喇叭广播里小女孩的甜美;是奶奶手中永远缝补不尽的衣衫,是大年三十全家人围着的那堆熊熊燃烧的炭火。纷飞的云海,流淌着年华。童年的那一片乐土,它是情的港湾,是爱的摇篮!当我失意时,忆起它,添增慰藉鼓励;当我快乐时,想起它,就感到幸福无比。疼我的人,你们生活在食不果腹的年代,走过的岁月是艰辛与苦难;“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是你们几代人曾经的美好憧憬;能杀一头猪一家老小过年享用,是父辈们最基本的愿望。爱我的人就在身旁,衣食无忧的21世纪,互联网信息时代,电灯电话已不再是神话里的传说,我们都是这个和平时代的幸运儿女,即使人生的道路上有风雨有雾霾,我们没有理由沮丧,没有理由停止前行的脚步,更没有理由不快乐———因为,比起他们,我们付出的实在太少太少,而我们拥有的实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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