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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外遇

2017-01-02 亦舒 当代作家

从来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结婚六年了,家明是一个不错的丈夫。至少我想他是不错的,他尽责,而且在家里,他是和蔼的,对两个孩子又好。我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从来没有。

但是我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女孩子写给他的信。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怎么可能呢?一封情书?

家明已经卅一岁了,早已过了收情书的年纪。我把他的西装裤拿出去洗,照例翻一下裤袋,不希望漏了东西,但是却看到了这封信。

我打了开来。

照礼貌,我是不应该读他的信,但是结婚都六年了,大儿子已经四岁半了,还讲什么礼貌?

看到女孩子的笔迹,我很奇怪,信上只写短短几行:

家明: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玫瑰

十七日




信寄出有三天了。奇怪,我并不是十分吃惊,也许因为信写得十分的好。情书或者就是应该如此大胆坦白、不肉麻不造作的。而且字迹又很稚气,像一个孩子写的,签名十分大,好像在什么文件上署名,证明一件事实一样,非常有决心的“我爱你”。

如果家明是教书的,我会以为这是他学生的杰作,但是家明在一间保险公司已经做了四年了。

这个女孩子,是谁呢?

我把信翻来覆去的看。信封上的地址是家明的公司,邮票是本地的。

同在一个地方还要写信,实在是浪漫的。可惜家明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又有两个孩子。

忽然之间,我发觉我的手是凉的。

难道结婚六年,还比不上一个这样的女孩子?他认识她多久了?他对她可好?

我不知道。

这个女孩子对他恐怕是好的,写这样的信给他。

我把信仍旧放在裤袋里,把裤子仍旧搁在椅背上。

家明下班回来,没说什么。我也没说什么。

他吃了晚饭,与两个孩子玩了一下,就睡觉了。

第二天他出门上班,我再去看他的裤袋,他那封信不见了。这个时候,我才开始害怕。

这件事情,发生有多久了?他瞒了我又有多久?

他不该瞒我。

他可以马上对我说:“我不要你了,六年的婚姻,不算什么。”他可以这么说的。

他为什么要瞒看我?这件事是怎么开始的?我太糊涂了,我对他太信任,根本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情,我做梦也没想到有女孩子会写情书给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个女孩子叫玫瑰。

很好听的名字。

我悲哀起来。恐怕她很年轻吧?我已经老了,但是我这段日子,是与家明一起渡过的,难道他不知道?我们毕竟是夫妻啊。

下午家明来了一个电话,他说他下了班有同事请吃饭,不回来了。这种电话是很普通的,我总不能将他与外界隔绝,我总要让他出去吧?但是今天我怀疑了。他真的是与同事出去?

我不相信。

我是无从调查的,我只是想,这个叫玫瑰的女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恐怕只有十八九岁吧?家明有没有骗她?我的睑色苍白起来。

我走到房间去,想开家明的抽屉,他上了锁。我与他已经结婚这么些日子了,他还把抽屉锁着,这是什么意思?而我,我却想偷开他的抽屉。我的天啊,我们两个人怎么变成这样子?

我找来了一管锁匙,这一管是多余的,本来早已束之高阁了,现在却又翻了出来。我打开了锁,拉开了抽屉。我有太多的事要做,我应该去买菜,买了菜回来弄饭,再去接大儿子放学,把小儿子从托儿所领回来,但是我却坐在这里翻丈夫的东西。

家明的东西放得很整齐,都是文件。他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吧?我细细的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我有点失望,但紧张之中,又有点宽慰。

然后我看见了一本地址薄,我快快的看了一看,里面夹着的一张纸片,上面写着:

黄玫瑰

落阳道十号二楼

那字迹我是不会忘记的。她姓黄,住在落阳道。我总算有了姓名地址。很奇怪,我推上了抽屉,没想到我会看到了她的姓名地址。

我推上抽屉,锁好了。

我把两个孩子都接了出来,把他们送到婆婆家去。

我饿了一夜,也心酸了一夜。家明是十点三刻到家的,他回来得特别迟。我看着他。

他脱了外套,点了一枝烟。坐在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他问:“孩子呢?”他还记得孩子。

我说:“到婆婆家去了,明天星期天,让他们玩一下。”

“唔。”他说。

他总是不说话,下了班最多看一会儿电视,然后洗了操,与孩子玩几分钟,就睡觉了。他显得出奇的累,开头我以为他是因为工作的关系,现在看来,恐怕是他对这个家的厌倦吧!

因为他没有出声,我也没有出声。




星期天,我以为他不会离开家,但是中午他还是出去了,他说约了朋友。我没问,问是没用的。他要是存心骗我,我说什么也不管用,问一千次他也能用谎话来堵我。

我忍受着。

我没想到我能忍得这么好。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记住了。落阳道十号,姓黄叫玫瑰,多好听的名字,而我,我只叫做淑芬。

星期一,他上班去了。

我打电话到他公司去,他的声音有点冷淡。“什么事?”他问:“我正忙着呢!”

我说:“要把孩子接回来吗?我想晚上与你去看一场戏。”

他答:“接回来好了,别麻烦妈妈,改天才看戏吧。”

我说:“好。”我挂了电话。

默默的坐了一会儿,然后到房间去换了一件衣服。我原应打扮得漂亮一点,不该像个标准黄脸婆的样子,但是我没有心思。

我出门。

叫了一部街车,我说:“落阳道十号。”

是的,我想去见见她,见见她没有什么不对吧?我想见她一下。或是见她的母亲一次,我想找个人说话。

车子到了落阳道。

我放下了心。落阳道原来是这么美丽的一条街,两旁都是影树,此刻开着红艳艳的花,房子都是老式的,顶高只有四层,深深的露台,都透着凉气。我的背被汗浸湿了,看到这样的屋子,却也忍不住松一口气。

住在这种房子里的,怕不会是鄙俗的人吧?

我上了二楼,木楼梯,洗得很干净,我按了铃。

隔了一会儿,我再按一次。

没有人应。上班去了?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一个女孩子探头出来。“谁?“她问。

我看着她。

她有很长的头发,轻而且软,松松的散在肩上。我的头发却因家事忙而剪短了,好打理。她的一张脸是蛋形的,下巴的线条很好。眼睛美而且亮,嘴唇很丰厚,廿三岁吧?我想,长得不算十分美,但却这般明媚。

她只披着睡袍,像刚刚睡醒的样子。

她不像我心目中的黄玫瑰。

“找谁?”她又问一次。

“找黄小姐,”我说:“黄玫瑰小姐。”

“我就是。”她有点意外,“哪一位?”

“我姓陆。”我说。

“陆小姐?”她问我,“我们好像没见过。”

“陆太太。你可以不让我进来,我是陆家明太太。”

她呆住了。一手扶着门框,看看我。我低下了头。我是吓了她一跳,但这又有什么高兴可言呢?

过了很久,她说:“请进来。”

她拉开了门,我走进去。尽管是老房子,还是开看冷气,冻得舒服,客厅的窗帘拉拢着,暗暗的,桌子上一大瓶黄玫瑰,散看香气。家具都是极考究的,家明没有钱,他的薪水只紧紧够家用开销,他连这瓶玫瑰都买不起。我奇怪她看中了冢明什么?

家明是一个极普通的男人。

我是一个极普通的女人。家明配我是可以的,但是配她?我想家明配不起。

客厅右角放满了书。她不是那种女人,而那种女人也不会喜欢家明。家明没有钱。

这大概是我一直放心的原因,家明根本不是有资格找外遇的男人。

我看看这个女孩子。她比我想像中更好更成熟。

她比我略矮一点点,刚刚好吧,家明一直说我比他高比他重,她是纤巧的,宽大的睡袍遮不住她美丽的线条。她为我倒了一杯茶。

我欠欠身,我苦涩的说:“打扰你了。”

这么好的环境,难怪家明要留着不走了,我不怪他。这个地方有点像世外桃源一样,与外界隔绝了的。




我与她默默的对坐着。

她的头发垂在额角、眼角、嘴角,啊,无所不在的头发。

她忽然说:“陆太太,你... ...很好看。”

我冲口而出:“不,你才美,你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

她又说:“不,我认为你是美的,到今天我才知道。”

她低下了头。我也低下了头。

我哭了。我问她:“你知道他结了婚?”

“知道。一开始就知道。”

“可是,你为什么?”我问。

“我爱上了他。”她说。

“但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你会愁没有男朋友?”我低声问她,我不明白。

“在开始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寂寞,我要找一个伴侣,他有很暖的手,很暖的身体,于是我说:好吧,就是他吧,我爱上了他。开头我没想到我会爱上他。”

她很冷静。

忽然之间我也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会来的。”她说。

“对不起。”

 “不不,道歉的应该是我。”她站起来。

暖手?我可不知道家明有很暖的手,我想他的手温应该与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她却说家明有很暖的手。

“他... ...爱你?”我问。

玫瑰转过头来,她微笑,“他说是。但... ...就当他是吧,我并不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

“他没有表现出来。爱一个人,我知道是怎么样的,我很容易爱上一个人,太容易了,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随便,只要那个人有一双暖暖的手,然而什么人的手是冷的呢?”她的笑转为苦涩。

“你是要家明与我离婚?”我怯弱的问。

“不是离婚的问题。只是我觉得... ...他并不爱我。”

“但为什么你仍然与他在一起?”我问。

“我爱上了他。”

“他不值得你爱,他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所有写字楼里都有他那一类型的男人。”

她垂下了头,“或者你是对的,但是我遇见了他。他有可爱的地方,我为他很吃了一点苦,但是无所谓,他有他的好处。”

“你不要嫁给他?”我问。

“有时候我想。当每个人都有丈夫孩子的时候,我看着总是觉得份外寂寞。我想嫁一个人。但是我不能与他结婚,我家人不会准我嫁他。”

“为什么?”

“他... ...太普通。我家里人很挑剔,他们总觉得我该嫁个轰轰烈烈的人。”她笑了。

“可是你这样子与家明下去,有什么打算?”我静静的问。

我一直在发问,她一直回答。

“没有什么打算。”她说:“日子总是要过的,无论怎么样,他给我快乐,唯一抱歉的是,我偷了你的时间,也偷了你孩子的时间。”

我想到了每天我们的生活,以及他那份仅仅够开销的薪水,他对我的冷淡,我忍不住要苦笑,这样就算对我们有爱?恐怕家明最爱的,只有他自己吧?

他是聪明的。




忽然之间,我想到他是最聪明的。

他不会跟我离婚,何必呢?他现在与玟魂在一起,又没有顾忌,他已经得到了玫瑰的一切,离了婚,他娶她,怎么可能配得起她。

恐怕玫瑰如果跟了他,不到一两年,玫瑰也会变成第二个我了吧。他这样做是对的,在玫瑰那里得到了他的享受──他不要玫瑰的烦恼,只要她的欢欣。他在我这里,仍然有一个家,他是一家之主。

多么两全其美。

然而他是这么的损害了玫瑰,也这么伤害了我。

我倒还是活该的,谁让我嫁了给这个男人?但是玫瑰呢?玫瑰又犯了什么错误?他太利用她了。

我低下了头。

“他是喜欢你的。”我说:“我看得出来。”

“我想是的。不过他是一个不错的丈夫,我的意思是,他总是记得家庭,记得孩子,也记得你,他是好丈夫,我见过比他坏十倍的男人。他是念旧的。我很想认识你,他常常提起你。”

她是怎么忍受的?为什么像她那样一个女孩子,要与家明在一起?我太不明白了。

“你很漂亮,这是我没想到的,我没想到他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太太,我原以为你个子很小,相貌很普通。”

“可是你比我更美丽得多。”我说。我是由衷的。

“不不,我长得不好,我从来不喜欢自己的脸。”她说:“请你相信我,我不会抢走家明,只要你明白,而且我没有能力把他从你手中抢走,如果他会离开你,他早就离开了。”

我说:“但是此刻他回到家里,像一个麻木不堪的人,不说半句话,一脸都是厌倦,这样的婚姻!拖下去怎么办?”

“不会吧?”玫瑰看看我,“他显得这样爱家,他爱他的儿子,对我... ...他完全像对一个朋友一样,甚至没把我当一个女人,他不爱听我的烦恼,每当我诉说一些什么,他总是把话题远远的支开,所有我说他算不爱我,但是他是爱你们的。”

“你有一个很漂亮的家。”我说。

“我的家?”玫瑰笑,“这是我父母的家。他们旅行去了。两个星期之后才回来。”

“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我说。

“是,那当然,有哪个父母是不爱子女的?”她微笑,“他们溺爱我。”

“你不怕令他们失望?”

“我不觉得。”她说:“爱上一个人,与那个人的条件无关,有条件的大概不是爱吧?我爱上了冢明,也是很纯洁的,我实在是想好好的爱他。我的父母明白这一点,他们很不高兴,但是我总得有爱人的自由。”

我有点感动。“为了你自己好,你应该离开家明。请相信这句话出自我的真心,我不是为了自私叫你离开他。”

“我晓得我应该离开他,我早晓得了。只是... ...做起来并非是十分容易。”她说:“我已经把感情付出去了。”

“你可以挑一个好的男人。”

“在我眼里,他实在是不错的。“玫瑰说。

我有点奇怪,我甚至忘了悲伤。家明在她眼里不错?我一直说家明不错,那是因为他还算是个尽责的丈夫,现在证明他另外有了女人,连这一点都已经被否定掉了。

玫瑰,这个叫玫瑰的女孩子,是一直晓得他是结了婚的,他对她并不负责任,但是她居然还说他好,为了什么?她看上去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

“他只是... ...没有太大的理想。或者曾经一度他也有过理想,只是后来放弃了,我觉得他很年轻,你不觉得?他有点孩子气。”

我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孩子气?”我不能想像:家明有孩子气,我老觉得他有气没力的。

“你没有觉得?”她问我。

“没有,”我说:“完全没有。”

“他很怕冷,你知道吗?他是怕冷的,我常常满屋子的开了冷气,他不喜欢,他怕冷。”

我说:“但这是你的屋子,电费是你父母付的,他为什么嫌这个嫌那个?他没有资格说话,他是一个荒谬的男人,我现在才发觉我嫁了一个这么滑稽的男人。”

“是我给他这个权的,我们... ...是朋友,他不需要对我负责,我并不怪他,从头到尾,我是不怪他的,他并没有骗我,他对我是不错的。”

“作为一个这么有条件的女孩子,你的要求是太低了。”

“我只要一双暖的手,不管这双手是偷来的好,借来的好,当我寂寞的时候,有人握住我的手,我已经满足了。”

“那应该很容易。”我劝她。

“不容易,像今天你来过了,我就不会再见他了,再见他,我会觉得不好意思。有时候我妒忌你,因为你有他,名正言顺的,而我却没有。”




我忽然说:“我跟他离婚好了,你可以有他,我觉得他已经不值得我容忍了。六年来,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无论你的吸引力有多强,他是不该做这种事的。”

“不,他爱你。”

“他才不爱我。”我说:“你相信我好了。”

玫瑰的声音低了下去,“男人大约都是这样的吧?我尽量把他想得很好。”

“是我使你的幻想破灭了?他就是那种典型的男人,但是他运气好,他碰见了你,他原本不过想占一点小便宜... ...”

“不!”玫瑰尖叫,“他不是那种男人,绝对不是!”

“我会把他说得那么坏?”我问她,“他到底还是我丈夫,但是你说了,什么男人都是一样的,他也就是那样了。”

“你不要跟他离婚,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的家庭... ...我不想破坏你们的家庭,我以后不见他就是了。”

“问题是以后我也不想见他了。”我说:“我还有一双手... ...”

“不要因为我的缘背──”

“不是因为你,我刚刚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原来我嫁了六年的男人,会是这个样子。”

“你要与他离婚?”

“是的。”

“其实所有的男人都差不多,”她小声的说:“他,我老说他是不错的,你要是多了解他,你会发觉他是不错的。”

我冷笑了。

他们总是说妻子不了解他们。

他们总是说这种话。

我的天,如果我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也许我可以匀得出时间来了解他,如果我们的开销松一点,说不定我的精神就不会那么紧张,我的笑容会多一点。

我们的生活是生活,不是幻境。

生活有美丽的嘛?而他却挑剔我不了解他。

大概他认为玫瑰了解他。

我佩服玫瑰。

但是玫瑰得到了什么?恐怕也没有什么,正如她自己说,她不过得到了一双温暖的手,借来的。我愿意把家明给她,只怕她到那个时候,也会觉得家明的一双手并不比别人暖了。

她觉得他好,只是因为她还没有得到他。

家明与我有多久没有握手了?我不知道。他见了她,是常常拉着她的手吧?家明在她面前,或者是完全另外一个人?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累。

六年的婚姻。孩子。家事。整天的洗衣服收拾地方买菜煮饭。我累得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

近年来我唯一听到的赞美,竟出自玫瑰之口,她是我丈夫的外遇,她说:“你很美。”她说我美。

我没有眼泪。离婚不是容易的事。两个孩子又该怎么办?把他们安置到哪里去?我呢?我以后的日子又怎么过?

现在还可以麻木不仁的拖下去,来一个转变,恐怕我受不了,大概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有点羡慕玫瑰,她说离开家明,便可以离开他,而我,我却不能,我是一个上了枷锁的人。

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分别,她真是自由。

我的语气轻了下来,我很鄙下的问:“你... ...真的以后不见他了?”

“是,你可以相信我。爱一个人是为一个人好,不是吗?我不会破坏他的家庭。”她说。

“我相信你,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她低下头,她很爱低头,很爱皱眉,那种神情,是非常诱人的,如果我是家明,我也会看上她,这么标致的女孩子,这么痴心,这么低的要求。

我叹了一口气。

这恐怕对她也是好的吧?她是不能嫁给家明的,即使家明不是有妇之夫,她还是不会像给他的,他与她差得太远了,我知道。

“我走了。”我说。

“对不起。”她抬起头来,一脸的眼泪。

我扶着她的肩,我说:“玫瑰,他不值得你这样。”

她侧头,脸上的悲伤是无法遮掩的,“或者他是不值得,但是他没有骗我。”

我忍不住说:“谁会骗你这样的女孩子呢?”

她苦笑。我走了。

街上骄阳似火,我说过,与玫瑰的家好似两个世界。我忽然不怪家明了,我说了他许多坏话,也许我们两个人都累了,他能找到这样的地方来憩一憩,难怪他要来。

我把孩子接了回来,照样煮饭。家明依时下班。我一句话也不说。以后的一个星期,他都没有“同事请吃饭”。开始的时候,他有点神不守舍,我甚至看到他呆呆的站在窗前。电话响的时候,他特别紧张。

这都是为了玫瑰吧?我不怪他,玫瑰本来就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我也想念她。家明即使选了她,与我离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的确要比我好,我绝不怨她,要怪,我也只怪家明。

玫瑰果然不再见他了,她答应我的事,可真做到了。

我有点愧意,没想到她这么有诚意。

家明过了两个星期,才渐渐恢复正常,他常常留在家里与孩子们玩,仍然是一个好丈夫的模样。我为玫瑰惋惜。这么难能可贵的女孩子,也不过只叫他思念了两个星期,我没有丝毫的妒忌。

爱情只是男人生活的片面。

我想到了玫瑰那天一脸的眼泪。她一直说他好,她没有说过他半句不是。但是也为她做了什么?他不过把她当突然而来的艳遇?

我反而想念她。

是的,我会想念她很久很久。

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我们的家还是与以前一模一样。家明每天上班下班,把薪水拿回家来。我每天在家做那些做不完的家事。家明大概不晓得我见过玫瑰吧。

但愿他不知道。

我会一直装下去,装作不晓得这种事发生过。玫瑰说过,他们都是这样的,而我们,我们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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