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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彦林:季节深处

2017-03-15 申彦林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我是在走向田野的时候,注意到那只螳螂的。


时节已过了寒露,早晨须得加衣服才能抵御秋凉。走向田野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但还是微微有些凉意。极目远眺,远处的山岗已被秋色尽染,浅黄、深绿、火红斑驳交错,在高远湛蓝点缀着几缕恬淡的白云的天空下,俨然一幅天然的山旅秋色图。近处庄稼地里还有盛开的洁白的棉花,没来得及收拾的玉茭杆,叶杆已经焦干枯黄。已经犁耙过的土地平整松软,地头的柿树高处还悬挂着几个火红的柿子,像一个个红红的灯笼,地角岸上的酸枣树也不示弱,满枝也压满了红红的豆豆……满眼望去,田野里无处不在彰显着山村秋的野性。



看到这只螳螂的时候,它正在被一群蚂蚁围攻,我不觉蹲下了身子。从体形看,这还是一只很年幼的螳螂,并不像我平时见到的挥舞着一对大刀,面目狰狞的模样。许久这只螳螂都没有动弹,我以为它死了。有三只蚂蚁在它的头部紧叮不放,其余的蚂蚁则分别围在它的翅膀、腿脚和腹部,甚至那对螳臂大刀上也爬上了蚂蚁,它们都在专注地叮咬,周围还有不断来支援的蚂蚁。


它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忽然,螳螂动了一下,螳臂竭力挥动,试图将身上的蚂蚁掸掉,但无济于事,瞬间松开的蚂蚁又扑了上去。它又不动了。也许是它病了,也许是天气转凉的原因,它已经没有了还手的能力。我用一根小棍将这只幼小的螳螂拨动了几下,企图将蚂蚁驱赶开来,但它还是不能动弹,结果四散开来的蚂蚁很快又叮上了它。在反复几次不成功后,我有些泄气,甚至想直接把它放到别的地方去算了,但我还是放弃了。我不知道我想改变什么,又能改变什么,站起身来朝我要到的地方走去了。



太阳已近头顶,有了暖意。坐在茸茸的秋草丛里,忍不住躺了下来。秋虫可能因为我的到来集体噤声,没有一丝风响。深邃的蓝天上挂着几片白云,洁白安静。我感觉到了静,一种幽远的静。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身旁一株不知名的藤蔓的果荚炸开了。刚刚还丰盈饱满圆润的身躯一下子变得干瘪、扭曲。打量这株草丛里的藤蔓,枝叶已经变得枯黄少有光泽,仅存的几片叶子上也布满了被虫子噬虐过的经络小孔。我真的感叹生命的顽强!从发芽到生命的绝响,这也是一株经历了风雨洗礼的强者了。遥想生命起初它柔弱的身躯,是怎样和身旁众多的野草野花在这片贫瘠的土石中共风雨,同生长。生命中并不是只有和风细雨,炎阳、蚜虫,要生长还要忍受着多少疼痛。随着这生命中仅有的一声绝响,一切都结束了,生长凝结成几粒种子,一切也都足够了。


它要比那只年幼的螳螂幸运得多了,我又想到了那只螳螂。生命在该开始的季节里发生,亢奋的季节里成长,又在季节深处成熟。而那只可怜的螳螂,在季节深处的时候还那么小,它肯定错过了许多。兴许在最激昂的季节里它会长得更壮,甚至还会遭遇爱情,升华自己的生命。


可这一切还没发生,生命却在这个成熟的季节深处结束了。生命在错误的季节里发生,本身就是一场遗憾,也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季节走向深处的时候,生命在此时成熟、调零,这本是成长之法,自然之道,无所谓欢乐,也无所谓感伤的。只是,躺在秋草从中,我想到了正在走向季节深处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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