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漂泊多年,却常常梦到家乡那三间小瓦房,想起少时虽简朴却快乐温馨的日子,想起娘说的话。娘常说:“拾拾掇掇才像个家呀!”
是啊,拾拾掇掇才像个家。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家中却养了一大群的鸡鸭鹅狗,更别说三个孩子的浆浆洗洗,缝缝补补和里里外外的农活,可真够拾掇的。清早,两个哥哥是要在四、五点钟早起赶着上课的,这三间小瓦房可能是村子里第一个透出灯光的,红红的电灯,红红的灶火,再冰冷的锅灶、桌案一会儿也在娘的拾掇下红火起来,现在还常常记起娘每天早晨总会开几次灯看挂钟的场景。送走上学的儿子就该去鸡舍打开关鸡的木板,这些鸡就露头露脑的一只只钻出,待吃了母亲撒好的玉米粒就伸着脖子或飞过矮墙,或一步一停的从门口踱到柴堆土堆里刨虫子吃了,灰土上撒落一地的竹叶型鸡爪印。两只鹅就领了那几只鸭子昂着脖子呱呱的叫着一扭一歪的去村西的水湾里寻食玩耍一天,它们是要等到天黑回家后才能喂食的,它们也懂规矩。狗就安静的卧在大门口闭目养神,间或被响声惊了一下子竖起耳朵抬头打量。胖胖的肥猪到了点就一个劲的大声哼哼着乱拱圈门,娘就一面嗔怪着烫好猪食一面忙着打开圈门,那神态就像对待一个贪吃又性急的孩子……
在娘的眼中,它们都是有生命有灵性的,是家中的一份子,都是不可缺少的。母亲就像有着一个大大的有磁性的气场,不光吸引着我们三个像小鸽子一样咕咕乱叫的小家伙,也吸引了它们。说我们像小鸽子也不为过,不管是捉迷藏,拿了弹弓漫山遍野的跑,还是到白浪河里疯玩,都念着家呢,到了饭点瞅着日头赶快回家,这都踏着点呢,要不娘就会高声喊着乳名满世界找。娘说的对,它们真有灵性,也真够意思,鸡鸭鹅一个赛一个的能下蛋,下完后就邀功似的大声叫着让娘拿了瓢去捡拾。那条比我大一岁的大黄狗更守职,不光看门看户,连我们和别的孩子闹架也去凑热闹,瞅好了乱纷纷的腿咬的别的孩子哭爹喊娘。
母亲的爱早就扩展到了菜园。甚至禁止我们中午去菜园玩,怕中午天气太热会“糊弄”了蔬菜。小时的菜园可比现在的花园对我们有吸引力了,清早的菜园是最好的,顶了黄花的脆嫩黄瓜上撒了露珠,边上的西红柿一嘟噜一团的挂在架上,偶尔还能在这满架的蔬菜里寻到一棵小香瓜,或是一株“姑娘果”,就像得了宝似的乱叫,娘就一边从井中打水浇园一边笑,这些秘密娘早就知道的。“去菜园吧!”憨憨的我每早都缒着娘的衣襟央求,这些大都能如愿,去看那菜,去嗅清早的菜园透出的清新气息。娘甚至在右边开出了一片小瓜园,掐瓜秧子头的时候就让我这个大头娃子拿个小树条一下下把瓜秧子头打去(用手掐据娘说会沾了细菌结的瓜会发苦发涩的)可见它们也是有灵性的。瓜熟时更是一天去几趟菜园。那几个黑皮的面瓜快熟了不能淋雨,要不会烂掉的,我们就高兴的噎着脖子猛吃,那几个长得像小孩的腿粗的脆瓜得送人,不能浪费,这几个几乎垂到地上的发黄的大黄瓜是不能摘的,得留下做种……
我不是一个神学论者,可是每经过庙宇香堂我都会去拜祭,或是寻找,寻找什么,说来可笑,是在寻找母亲。在我的眼中,母亲是天,是菩萨,是亲情满满的家。
我一直艳羡那些母亲健在的人们,甚至艳羡他们可以热切的大声叫娘,听娘的念叨,嗅到娘的气息,能在娘的身旁随意的撒娇,可是这些我只能在梦中得到了。娘是在04年走的,走的时候还在念叨着我的乳名,我知道,娘在念着我们,挂念着这个家。
没有了娘,这个家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