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史艳菊:岁月之间

2017-04-11 史艳菊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春光妖娆。一片又一片的茶园,长满了新芽,嫩嫩的、黄黄的。一双纤细的手,落在嫩芽上,小芽脱离母体,落入篮中。

拥有这双纤细双手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偶尔,她会停下这双手,看向远方,说不清在看什么。周末放学回家,妈妈说:“茶发了,你采茶快,帮妈妈采下茶,茶叶节要到了,春茶价格好,卖了钱,妈到茶叶节给你和妹买身衣裳。”

那一年,少女第一次知道茶叶节。那一年,少女穿上妈妈在茶叶节给她买的衣裳,走出大山,到很远的城市去上学。

当初十五六岁的少女,如今已年过三十。第一次对茶叶节的认识,是可以买漂亮的新衣裳。爱美的她,心里莫名的对茶叶节有种好感。

岁月辗转,昼夜相承。下班回家,车流、人流堵了归家的路。抬头,“24届凤庆茶叶节”的字样印入眼帘,又是一年一度的茶叶节。近20年的光阴,时间可以过得惊心动魄,却不着痕迹。

随着人流缓缓步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会在茶叶节买衣服,她喜欢看的,是乡镇来展销的各种特色产品,感受原汁原味的凤庆味道。

只是每次行走于其中,都会想起第一次穿上妈妈从茶叶节买的衣服的情景:蓝色的牛仔裤、杏色的T恤。妹妹说:“真好看。”奶奶说:“我这孙女,皮肤白,穿上更水灵了。”妈妈说:“第一次离家,万事要小心…….”在家人的叮咛中,她推开家门,穿上在箱底装了三个多月的妈妈在茶叶节给她买的衣服,与送她的舅舅一起,坐上了远行的车。好久她都不敢回头,忍不住回头间,泪水滚落,家已离了很远。

隔着迢迢的时间,透过节日去感知当时的一切,有淡淡的温暖。有些记忆,被时光湮没,交还给了岁月。有些故事,被季节遗忘,预支给了流年。对茶叶节的最初记忆,虽然仅仅停留在可以买漂亮衣服上,但却是弥足珍贵的。再长的时间,再多的经历,都不影响它的纯真与美好。

岁月之间,在茶乡大地上且走且停,一路拾拣,一路珍藏,关于茶,关于茶的故事,慢慢有了自己的认知,自己的感悟,自己的情感。

毕业工作第一年,跟前辈到茶叶节上采访,她知道了茶叶节每年5月举办一次,已有很多年历史,是一个借茶叶贸易交流为主的经济文化交流会,每年都会吸引周边各县市许多客商前来贸易交流,同时也吸引一些边境上的外国客商,例如缅甸、越南等。茶叶节提供了一个交流的平台,宣传凤庆的茶文化,开发旅游资源,促进经济交流互助。

那一年,在茶叶节上,她第一次知道了茶文化,并笑着告诉前辈自己对茶叶节最初的认识。前辈也笑着说:“你那时还小,小孩子都这样认为。”她还想告诉前辈,如果不是来采访,我的认识还停留在当初。可是,她没说。对某些事的认识,有时只是一瞬间;有时候一辈子,却也认不清某一事的本来面目。

从记事起,她就会采茶,对于茶再熟悉不过,茶叶的清香,茶农的辛苦,农家人对于茶叶的依恋……。她慢慢懂得,在无声的岁月里,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因为茶而有了风骨;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也因茶而无比的坚韧。

在翻阅文献中,她得知,凤庆在商周时期,早期先民濮人就种茶、采茶、并将其作为药用、祭祀、食用之中。

翻阅间,她想起了梭罗,还有梭罗那段可以让内心静谧与辽阔的文字:“让我们如大自然般悠然自在的生活一天吧,别因为有坚果外壳或者蚊子翅膀落在铁轨上而翻了车。让我们该起床就赶紧起床,该休息就安心休息,保持安宁而没有烦扰的心态;身边的人要来就让他来,要去就让他去,让钟声回荡,让孩子哭喊---下定决心好好地过一天。”

先民濮人,应该就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生活,对待茶,这块土地,才会因茶这么兴旺。

而她,也在各种书籍中,踏着先民濮人的足迹,感受着一段又一段茶文化史。

清朝末朝,顺宁知府琦璘倡导民间大量种茶,制茶业得以空前发展,茶叶贸易繁荣,一条由茶而生的茶马古道亦顺运而生,沟通了西南一隅与外界广阔市场。遥想当年,或在那些淡烟细雨的早晨,或在那些长风斜过的午后,或在那些月明星稀的晚上,嘀哒的马蹄声从青石板的尽头传来,家家户户敞开门,与赶马阿哥探听外面的世界与路上的见闻。那年、那月、那日子,过得宁静,却也不缺少传奇。

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路过凤庆夜宿大寺乡高简槽村,在游记中记录“梅姓老人煎太华茶饮余,颇能慰客”。看到记录,她想起了祖父和祖父的罐罐茶,每个早晨或黄昏,祖父都会坐在旺旺的火塘边,用手抖动罐里的茶,不一会功夫,香气飘出,祖父把沸水倒进罐里,茶罐“噗嗤”作响,茶水倒入土碗,祖父边吹边喝起来,喝几口,用手摸摸白白的胡须,再吸几口烟锅。她不知道,祖父的罐罐茶与梅姓老人的太华茶是否是一样的。但那种安详,那种历经沧桑的豁达,那种对人生的宠辱不惊,是值得她一辈子珍藏的财富。

对古茶树的认识,缘于“锦秀茶祖”,这棵树龄长达3200多年的香竹箐栽培型古茶树,第一次遇见时,她的内心,有了温柔的感动,是怎么经久不息的生命,才能在暴雨、狂风、灾害面前,越过流年,傲然屹立。

滇红---这个凤庆人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于她,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滇红茶”、“滇红之乡”、“滇红小镇”,

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传递着这片土地的美丽、神奇、优雅与骄傲。只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她,不懂茶,也不会品茶。茶于她,是妈妈踏着晨露而去,赶着夕阳而归,用采回来的茶,供养着一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她的生命里,无私与爱,要比高端与品味,更为重要。

她还是感激,感激滇红之父——冯绍裘先生。

公元1938年10日,一个年近不惑的湖南人从昆明出发,乖汽车沿滇缅公路颠簸了三天,先到下关考察了沱茶,对来自凤庆的大叶茶非常感兴趣,用一双脚走了十天,来到鲁史,再到凤庆考察。

到凤庆后,冯绍裘见凤庆茶树成林,凤山大叶茶高达丈余,芽壮叶肥,白毫浓密,品质优异,极适宜制作精品红茶,就用凤山鲜茶精心制成红茶250多克,为云南最早的红茶。茶质优越,香味浓郁,为国内仅见。后试产红茶送到香港茶市,茶界一片叫好,称为上品。云南茶业界大喜,将凤庆红茶命名为《滇红》。

很多次,走进滇红集团的老厂区门口,站立在冯绍裘先生铜像前,她会一个人呆上很久,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样静静站着。她觉得,这里的安静与祥和,可以收买她的灵魂。就如冯绍裘先生,没有抵住凤庆茶的诱惑,在行走的过程中,无论多艰难,都无憾。

也许这就是滇红神奇的魅力,让每个走进它的人,甘愿为之付出,无怨无悔。你以为你可以改变它,却不知,在这片土地上,茶有真正的王者之风,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交出自己的所有。它的万种风情,足以令你用一生的时光来品味。

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当初的女孩又来到那片茶园。近20年,她每年都会回家,采茶季节,都会到茶园看看,或采上一篮茶叶。一芽一芽的茶叶,在阳光下吐着芬芳。茶园边,有绿地烤烟地、玉米地、甘蔗地,青翠欲滴的核桃树,到处一片绿的景象。地里,有忙碌的乡亲。不远处,在成群的羊群、牛群。那种宁静与欣欣向荣,令她无比的踏实。

人的一生,从薄雾晨晓,走到黄昏月夜;从青葱少年,走到人生迟暮,需要多少勇气与决心。总有一些人,值得我们一生钦佩,一生欣赏。不是羡慕他们的富庶人生,亦不是执着于他们的千秋功名,而是喜爱他们的生活态度,梦想追求。

“繁华尽处,寻一无人山谷,建一木制小屋,铺一青石中路,与你晨钟暮鼓,安之若素。”再华丽的人生,都抵不过这样的简朴与温馨。茶如人生,人生淡如茶。岁月之间,只愿明月长存,心静即安。


猜你喜欢: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