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穹：夜里杏落知多少
◆ ◆ ◆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我的爱宠老黑的蜗居就建在后院的杏树旁，它的自由通过一条锁链被绑定在这棵杏树上。
杏子熟了的季节，每天都会从树上坠下很多杏子，像是被人故意摇晃下来似的。那时总会在醒来的清晨里，看到院落的一隅，纷至沓来的上演遍地尽是黄金甲的落黄剧目。除了栓定老黑的这一棵杏树外，顺着高高墙体一字排开通达车库方向的还有其他的同样枝干傲指穹苍的杏树。自然杏黄的时节里偌大的院落里俯仰皆是满地的黄。
每次杏落时，从拴着老黑的那棵杏树上掉下的杏子总会连滚带裹一身的狗毛。为此我难免生发一些哀怨惋惜之绪。弃之，橙黄圆润、果肉饱满，放在那里就是一种视觉的诱惑；食之，又因沾惹一身的狗毛，不免嫌恶。
望着地上这些难以取舍的杏子，不由心生感念。想起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来，我要以法炮制“夜里杏落知多少”，以此寓托生命中与我执子之手的那位“荷西”能与我偕老人生的情感之路。因为我们都曾为三毛与荷西间罗曼而哀艳的爱情故事叹惋不已过，但我们更感叹爱情在他们六年的婚姻里一直没有走远的绝唱。
怎么，有谁说六年不足以验证爱情在婚姻里的可续性？倘若婚姻之城建在一片沙化的爱情之丘上，又怎能企盼六年的光景会使婚姻稳固如塔？恐怕连六个月都难以维系。所以有着牢不可摧的爱情基础的婚姻在现实生活中实属奇货可居。
当两个人的爱情在婚姻里不能承载得更远，就试着让它转化为亲情吧。若连亲情都难勉强，那不如拆除城墙，走出婚姻。或许那时在你面前呈现的是一片无遮无拦的足以放逐你的情感高飞远航的蓝天碧海。
然而当我以一个被倾诉者的身份往复在两位女友的婚姻生活中，撑开心囊消化着她们各自由相看两厌到睚眦之怨，由怨声载道到道路以目连版升级的情感剧目时，我还是要极力地说服并挽救她们的婚姻之城不致以因爱情亲情的拆除而坍塌成墟。
“我们已经离婚这么多年，我的人身自由还受他的约束。下班跟朋友一起在外吃饭，他会电话跟踪，一遍遍催着我回家给他做饭，若不回去，就会在电话里骂不绝声。回去给他做了，他也要等到深更半夜才回来吃，你说，我成了他什么？廉价的保姆都不如。”女友荷一脸的无奈和满腹的怨怼。
“你给与他的是爱情还是亲情？还有他给与你的，俨然什么都不是，因为你们已经走出了婚姻，那你在这场情感剧目里究竟承重的是什么角色？”我希望能从她虚拟的情感区中离析出那份隐藏着的真情实感来。
“或许是因为他还一直在担当着父亲的责任吧。”她思忖了一会儿说：“因为担心女儿这次高考没考好会想不开，他那几天总是守在女儿身旁，这令我很意外。”
“行了，这就足够了。你们因为没了爱情离了婚，但你们当时忽视了亲情的力量，它同样会让千疮百孔的婚姻城墙得到补漏，重修于好。那为了亲情，你就忍让点他吧。如果你做不到这点，那么你就辞正言明的告诉他，你已不属于他，他没资格干涉你的自由生活。为什么只许他放火，不许你点灯呢?”
我的话让她转怨为喜，她冲我一阵笑，尽管笑得很苦涩。
女友艳傍晚打来电话时，我已经炒好了最后一个菜。她听到了我的声音，便忙不迭地向我倒出她一肚子的积怨。
“我要跟他离婚......这次是真的。四十来岁的人就开始养老，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外游荡，指望我一人赚钱养家，你说我能不烦吗？”
“他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以前你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再说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偶尔也出去干点私活。你上班时，人家把饭做好，衣服洗了，而你觉得这是无功之劳。在你的价值观里，什么都需要用钱来衡量。不惑的年龄就为了这点小事闹离婚，置亲情于不顾，理由实在牵强。再退一步说，除了供女儿上学，你们也不交什么房贷，没有其他经济压力，挣多挣少，不影响日常花销就够了。别要求他太高，他也就这么大能力了。”
我最了解艳了，属于小鸟依人型，希望男人既能主外又能安内，这样她就能安枕无忧做依人小鸟了。不觊觎这番说教能让她由小鸟变成苍鹰。但我希望她能理性一些，有些事真的应该不惑了。
“哦，敢情你的那一位挣钱多，你说起人来就理直气壮啦。哎，我才不在乎他洗衣做饭的，要女人养活的男人我不稀罕。跟他离了，我去找个能养活我的，就算岁数大的我也不在乎。让他一个人过去吧。”
“得了，别说些气话了。你不会离开他的，因为你已经离不开他了。多少年的生活习惯已经无法让你屈尊去照顾别人，你以为那些能养活你的男人，不需要你付出什么吗？即便不让你付出什么，你也不会坐享其成心安理得的吧？你刚才艳羡我的那一位挣钱多，嗔怪我说教你，但如果我说我们家财政属于AA制，彼此经济独立，你会怎么想呢?所以我说家家都有一本经文，不要羡慕别人的通俗易懂，只需潜心破译，念好自己的经文就行了。”
少顷的沉默后，艳在电话那边语气由厉声咄咄转为情意柔柔：“嗨，跟你谈话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我感觉好多了。这样吧，我们去办个亲情号，没事时就多聊聊天。这事就交给我了......”
人生就是这样，伴随着爱情而来的是婚姻，伴随着婚姻而来的是亲情。爱情浓郁，亲情恬淡。由爱情转为亲情的过程中，要经过婚姻这个桥段，才能使高山流水般的爱情慢慢转变成溪流潺潺般的亲情。因婚姻融汇了二者的密度，才会使人生况味，浓淡相宜。
从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中走出来，又回到我的那片杏黄里。老黑蹲在它的杏树旁，向我摇首摆尾，那一地的落黄还在不断的增加，有些可以拾捡起来拿来食用，有些因被沾染了外物，只能囤积起来另作他用。一如我们的婚姻，取舍之间需多多思量，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随意弃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