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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神奇的奶奶

2017-07-20 张旭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我从没见过我的亲奶奶,在我出生前奶奶就去世了,就连奶奶的相片我也见得没几次,一是奶奶的相片很少,那年月照相是件奢侈的事,奶奶估计很少奢侈;二是奶奶的相片是父亲的珍藏,轻易不会拿出来让我们看。但是从父亲的口中,得知奶奶是个很勤劳的人。


从熟识奶奶的长辈那里得知,奶奶是个命苦之人,据说父亲小时候身体不好,于是奶奶将父亲拜祭给我们这里的一位女神仙,女神仙姓十,叫“十姑娘”,父亲的小名便叫了“十女子”。说来也怪,自从拜祭给女神仙以后,父亲的身体便愈发的健康起来。至今,每到农历的初一十五,村里养儿育女的善男信女们都会去祭拜“十姑娘”。而奶奶苦命的日子也是从把父亲祭拜给“十姑娘”开始的。


太爷爷是位地主,爷爷是个比较激进的青年,后来不清楚是李先念还是徐海东带兵从我们这儿过,爷爷便偷偷的跟着部队走了,成了军人,据说参加过抗日战争,后来回到当地组织民兵,再一次跟土匪的交战中,被土匪开抢打穿了有手臂。解放以后爷爷被分到当地的区公社当书记,他性格直爽,不愿意接受文革中对他的批判,一扭身,书记不当了,就回了老家。


把父亲祭拜给“十姑娘”的同时爷爷也撂官回家,加上爷爷又不能进行体力劳动,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全压在了奶奶一个人身上。奶奶希望家里能多有几个男劳动力,在此后的七八年中,又生育了我的四位姑姑,于是村里开始有了传言:大儿子叫个“十女子”,你不生够十个女儿,是不会生儿子的。于是奶奶一气之下做了节育手术,再不生孩子了。就这样父亲兄妹五人再加上爷爷共计六人生活的重担就全部压在了奶奶的身上。为了养活家人,奶奶便一头扎进了地里,没日没夜的劳作,一个人除了白天要干生产队的活,到了晚上顶着月光干自己家自留地的活,可无论奶奶如何辛苦劳作,家里依然缺吃少穿。


直到父亲十六岁高中毕业回村,奶奶的日子稍好一点。父亲高中毕业回村,庄家活也不全会干,村里便让父亲做了村里村办学校的老师,父亲白天在学校教书,晚上照顾妹妹们或者给奶奶作伴到地里干活,就这样奶奶靠着一双手神奇的把父亲兄妹五人拉扯大,而自己最终累倒在了自己天天耕作的土地之下。


小时候,别的小伙伴都有奶奶疼,可我却从未感受过亲奶奶疼的滋味是什么。好在离我家不远有位老奶奶,出于尊敬长辈,我也亲切的叫她奶奶,可她却把我当亲孙子一样。自我记事开始,我就觉得她也是一位苦命的奶奶,我很少见到过他笑,甚至走路的时候,她都畏畏缩缩,不敢从大路上走,如果不得不从大路上走的时候,她也沿着水沟或者紧贴着石槛边低着头麻利的溜过,任谁叫她也不理。


她育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结婚以后便分了家,她跟老伴就跟着小儿子过,等到小儿子结婚后,她跟老伴就无处安身了。大儿子小儿子跟大儿媳小儿媳一商量,把老两口分开,一人养一个,就因为赡养的问题,大儿子小儿子大儿媳小儿媳关系很僵,让老两口也很无奈,甚至她们不让老两口说话,即使见了面,也不能多看对方一眼。直到她的孙子们慢慢长大,大儿子小儿子家里也住不下的时候,通过村里调解,她们同意老两口住在一起,但是却把老两口放到了离家三里多地外的一间废弃的磨坊里。自她们去了磨坊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们,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偶然听说老爷爷去世了,老奶奶搬回了村里。那时候我在外地求学,很难回家一趟,有两次回家去找她,都见她房门紧锁,也没能见面。有一天上课,老师突然叫我,父亲打来电话,说老奶奶去世了,问我要不要回去一趟,见老奶奶最后一面。路途艰险,等我到家时,老奶奶已是入土为安,最后一面终是没能见到。父亲陪同我去了老奶奶的坟前,恰遇她的两个儿子儿媳都在,墓建的很漂亮,贴了瓷砖,上了彩器,四周还植了很多名贵的树木,墓前摆放了大堆的火纸、香炮和各种祭奠的食物,估计老爷爷老奶奶生前都没吃过吧!原来是在给老爷爷过一周年呢!祭奠完老奶奶,跟父亲回家,父亲很气愤的说:“活着的时候没见他们孝顺,死了倒是都挺孝顺的。老两口活着的时候没能在一起,死了终于可以住在一座墓里了。”我没有言语。后来父亲告诉我老奶奶从山上跳下来,自杀的!在他老伴去世一周年的前一天。我不敢多想一点!


就是这样的一位奶奶,却给我留下一个彩色的童年。那时候她还跟老伴住一起,她们家里有个火坑,冬天里,火坑里烧着疙瘩爪子(树根),火很旺,老奶奶会在火坑周围的灰里给我埋好洋芋、红薯之类的吃食,老爷爷则会把他的掉灌挂在火坑上,里面炖上大肉和豆子,我围着火坑,吃烧好的洋芋、红薯或者是炖好的大肉豆子,听着老奶奶讲故事,什么瓦岗寨、薛仁贵镇西、薛丁山镇东、香香屁等故事都是在这个火坑旁得来的。小时候的零食也都是从这个火坑旁得来的。什么洋芋粑粑、包谷花、灰鳖都是奶奶在火坑里完成的。在我吃厌烦烧洋芋、烧红薯的时候,奶奶会把洋芋磨成糊状,然后在火坑上放个铁丝做成的架子,架子上支一铁瓢,待铁瓢烧红,在铁瓢里淋上油,再把磨好的洋芋糊糊,舀一勺放到瓢里摊开,不断烤,不断翻,直至两边金黄,外酥里嫩,好吃极了,这估计是我童年里吃的最美味的食物了。至于包谷花和灰鳖制,虽没有洋芋粑粑美味,也是足够我回忆很久的食物了。包谷花和灰鳖制作比较简单,把火坑里烧红的灰,拨一些到火坑边,然后往红火灰里捏一撮剥好的包谷粒,再用红火灰一盖,不一会灰里就会放开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包谷花就好啦!灰鳖也一样,把面粉拌水揉成小面团,在手里摊开,放进火烧正旺的灰里盖好,约么五六分钟就能闻到一股麦香,从灰里掏出灰鳖,弹拭干净,趁热,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满口麦香。奶奶除了可以将普通的食材做成各种美味的零食外,还有一双巧夺天工的手和感知天地的心。


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校离家有约么五十里地,我一周骑自行车回家一趟,周六早上上完两节课后骑自行车回家,周日吃过午饭又骑自行车去学校。路不太好,没有柏油路,也不像现在用水泥铺的路,路面用土或者沙子铺成的,晴天虽然灰大可路还好走,一到下雨天,不是水坑就是泥泞,走路都很难,更别说骑自行车了!有个周六回家,刚好下雨,车没发骑不说,我还得推着它走,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路,我硬是走了三个多小时,还在路上摔了几跤。回家刚好被奶奶看到,自此以后,我每次周末回家,只要天气不好,都能看到它的晾衣绳上刮着一个用纸剪的娃娃,而且每次都不太一样,各种造型,各种样式,但无论是那种样子,那种造型,手里都握着一把扫帚,凑近跟前仔细一看是像是各种神仙像,但又似是而非的。出于好奇,我没能忍住去问奶奶,她把我叫到屋里,小声的跟我讲:“这都是‘扫晴婆’,千万别大声,别人听到就不灵了。”“什么是‘扫晴婆’呢?”“就是管晴天的神仙。”“那为什么她们的样子都不一样呢?”“每个节气,每天管晴天的神仙都不一样啊!你有次回家摔着了吧,只要是星期天(周末)要下雨,我就挂一个,就不会下雨了,你就不会摔跤了!”说来也怪,初中三年里,无论是梅雨季节还是夏天暴雨时段,只要是周末,都没怎么下过雨,只是我很奇怪,再问她也不多言语,后来也就不敢多问了。


每一个幸福的童年必定少不了一个关心爱护自己的奶奶,少不了奶奶手里各种美味的小吃。而我的童年无疑是幸福无比的,除了关心爱护、美味的食物,还有着些许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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