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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烟囱

2017-07-11 张旭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我们家的烟囱终究没能低过岁月的剥离,在前几天的大暴雨中遥遥欲坠了。好在在家里干活的师傅,使出奇招,暂且保全的它的性命。


午间暴雨如注,厨房里到处都在漏雨,母亲没管,我也没怎么留意。母亲在灶前包扁食,我在灶后烧火,一锅水眼看马上就要开了,突然叮咣一声,一块砌烟囱的砖块,在雨水的浸泡下,站立不住,掉下来砸到了锅盖上,我跟母亲看了看,掉落的砖块处,问题应该不大,于是收拾了掉落的砖块跟泥巴,母亲重新清洗了灶台、锅,重新添上水,让我烧大火,好尽快把水烧开好煮扁食。


灶是老灶,烧的是木头,我这个技术不太好,用火钳夹木头的技术不到家,总也把木头架不住,手还不停的蹭到灶洞的内壁上,手、胳膊都被灶灰染得乌漆墨黑。母亲包完了扁食来看我,见我成如此模样,有是好气又是好笑。我抬起屁股让了母亲,准备去洗手,刚走到灶前,又听到叮咣一声,被雨水囱下的一团泥巴正好砸在了锅盖上,溅的到处都是,母亲一看不是办法,赶快找来了在家干活的泥瓦师傅。泥瓦师傅来到灶前看了两眼,出去约么不到一分钟,拿来了纸板、木板、尼龙袋子、铁丝,立在灶后,用这些材料重新将烟囱包裹一番,然后用铁丝捆绑固定。我跟母亲又重新收拾,然后才吃上午饭。


但是,对于烟囱的记忆我确实特别的印象深刻。记得我是上中学以后才开始接触英语的,到了中学毕业后,有人问我:“你英语都学会了啥啊?”我中学的英语确确实实是体育老师教的,当然没有丝毫贬低体育老师之意。而我似乎也真的不知道我三年英语学会了啥,而印象深刻的只有两点:一是英语只会一个单词——tree,因为这个单词是英语老师上课时候说的顺口溜“一吹一棵树,树就是tree,t-r-e-e”;二是圣诞节时圣诞老人会从烟囱爬进来给送礼物,而我担心的是我们家的烟囱圣诞老人怎么能爬的进来,即使它能爬进来,我有怎么能够认识他。那时候英语书的扉页上印刷的有彩色的圣诞老人头像,花白的胡须和头发,万一从我家的烟囱爬进来,必然被染成了乌黑色。也因此被人嘲笑了很多年。后来上了高中,英语稍好一点,知道了很多根本不是中学学的那样。


但对于烟囱,我依然是很好奇的。烧火时,只要有了烟囱,火就会烧的更旺,而且会呼呼作响,外婆说:“那是火神爷在笑!火神笑,有客到。”听了外婆的话,每到母亲生活做饭,我都会挤到灶后,去看一看火神是如何笑的,有时候母亲闲我碍手碍脚,不让我我去看,我就贴着灶膛听,希望“火神笑,有客到”。有时候听到火神笑了,一觉睡醒第二天也忘了去验证有没有客人到我家。那年月,交通不便,也很少有亲朋好友来串门,经常到家门口的都多是一些乞丐要饭的,我们家人口本来就多,劳动力少,吃饭的嘴可不少,所以家里的装粮食的板仓柜子也从来没有装满过,但只要有要饭的乞丐找上门来,母亲也毫不吝啬,少则留下吃几顿饱饭,多则三升五升的五谷杂粮随便给。我说:“他们都手脚健全,不劳动,干嘛给他们啊!”母亲说:“物离乡贵,人离乡贱。不是万不得已,谁有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呢?”母亲多半会哽咽。“何况你外公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去哪儿了?”看到母亲的样子我已不敢在多言语。母亲却会笑呵呵的说:“上门都是客,怎么能冷落了客人呢?”要饭的乞丐笑了,母亲也笑了,我也被要饭乞丐笑的样子逗笑了。


对于烟囱,我除了好奇,更多了一份敬畏。无论是下地干活,还是外出贪玩,只要看到家里的烟囱冒烟,我的肚子就会咕咕叫,不用母亲叫我,肚子都催着我回家了,吃着母亲做的饭,那真叫一个香啊!后来离开家,去了外地学习工作,虽然也会有肚子咕咕叫,也能吃到丰盛的饭菜,即使在放了各种五香佐料的宴席上,也很难吃出袅袅炊烟下母亲做的味道。母亲还告诉我:“有烟囱的地方就有人!如果你赶路寂寞了害怕了,就望一望烟囱,离人就不远了!”也许我这一生都在赶路,不停的奔波着,但只要看到烟囱,我就会停下脚步,捋一捋寂寞,抖一抖害怕,然后继续上路。


如今,随着科技的发展,厨房已进行大改造,用上电器、煤气等,已很难看到烟囱的存在,偶尔见到几处烟囱,也已不在是原来的模样。而我家的烟囱却一直是最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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