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广申：撒娇的老爸很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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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爱撒娇，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记得有一次早起来跟着老爸去爬山，上山时还蹦蹦跳跳地不觉得累，等转了圈下山时却累得一步也不想再走了。刚磨蹭着想让爸爸背。谁知我还没有张开嘴，老爸倒先撒起了娇：“儿子哎，老爸怎么突然肚子疼起来了呢？哎哟哟，这可怎么办？你这个男子汉能不能背背我？哎，还是算了吧!男子汉要坚强，咱们还是牵着手走吧!”

一路上牵着老爸的手，我还想方设法地分散他的注意力，因为我知道越是想着肚子疼，就越是疼得受不了。等我把大灰狼、小红帽，还有二郎神搬山的故事讲完后，不知不觉地已到山下了。坐在山脚下的石凳上，我边揉着老爸的肚子边问他还疼吗？老爸说：“疼是不疼了，就是觉得有点累!”我说：“爬这么个小山怕什么？我就一点也没觉着累!你也是个男子汉，这点困难算什么？”边说边在几个石块上蹦上跳下地做给他看，老爸终于鼓足了劲，自言自语地说：“对!我也是个男子汉，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上了高中后，我一度对数学很恐惧，第一学期就考了个刚及格。我对老爸说：“一点也不想再学数学啦，以后我就报文科!”老爸说：“文科也考数学啊？这才刚刚开始呢，补一补就能跟上啦!”

一天老爸下班后，抱着几本高中数学习题对我撒起了娇。“儿子哎，我可真是倒了霉!单位的会计师退休了，一时又没有编制招新人，领导让我兼职先干着，这不是难为我了吗？我也是四十多的人啦，还要去考会计证!哎哟哎，这可要累死老爸啦!早知道就学好数学啦，弄得我现在又要从高中课本从头学，这可该怎么办呀？不考不但工资福利的上不去，还弄得没办法去工作。哎，这可真是愁死人!”

本以为老爸是给我买的书，听他唠唠叨叨地说了这么多，我幸灾乐祸地对他说：“这有什么犯愁的，你前几天不是还给我说，补一补也就上去了？努力吧，你也是个男子汉!”可老爸还是直犯愁，讨好地求着对我说：“儿子哎，那你可得抽空帮帮我，虽然你刚上高中数学没考好，可毕竟你们有老师教，不会的你就给我多讲讲，你要是保守不教我，那可真把我愁死了!”

我嘻皮笑脸地对老爸说：“教吗，谈不上!咱也就是互相学习吧!”又伸手握起老爸的手，“加油啊，同学！你可是个男子汉呢!”

有时一想到老爸可怜兮兮的撒娇样就觉得很好笑，我也增添起学好数学的信心来。每天做完自己的作业后，我就抽空“辅导”起老爸来。老爸遇到难题总想打退堂鼓：“这道题怎么这么难啊，我不想学了啊!”或者愁眉苦脸地说：“这道题我怎么还没弄懂啊，你能不能换个步骤给我讲？”我只好一遍遍地给他讲。

有时我也会不耐烦地“教训”他：“你不会想想同一题型的题？前几天明明刚做过!老是怕难怎么能进步？你‘老人家’也学着争气点!”为了能讲得通俗易懂些，我常常要把一道题想出好几种方法，然后用最简单、最好懂的做法给他讲。有时遇到很难的题，或者哪道题有了更巧妙的解法，他也会很骄傲地找我来炫耀：“儿子哎，看你老爸多厉害，这么难的题我都会做了，来，老爸给你当老师!”或者说：“儿子啊，你看老爸多聪明!这道题这么做真是巧妙得很!”等我听明白了夸奖他，他又会不好意思地傻笑道：“看来老爸还不笨，一用劲就都学会了!”

就这样我和老爸互相帮助着学，有时又暗暗地较劲谁进步得快。三年很快过去了，高考的时候我数学只扣了三分，终于接到了自己心仪大学的通知书。可老爸却并没有考会计证，他说领导给他调了工作了，已不用再考会计证。

毕业后我在外地的机关做工作，后来又在当地结婚生子安了家，一年难得能回老家一两次。有时老爸给我打电话，拔通了会说“你怎么老也不回家？你妈说最近想你了!”有时老妈给我打电话，还没说上几句呢，就听到他在一边求老妈：“你让我也给臭小子说句吧，我都有些想他了!”

去年春上的一天，老妈突然大清早地给我打电话，吞吞吐吐地对我说：“你爸不让我给你说，说隔着一百多里路，你还要每天忙上班。”我问到底有什么事，老好吱唔了一阵哽噎着说：“你爸单位给退休职工查体时，查出了肺部有瘤子，虽然医生说什么边界很清晰，良体的可能性比较大，可我怎么还是害怕呀!”

我听了心里“扑通”一下子，忙问老爸什么时间动手术，老妈说：“现在正动着手术呢，已进去了三个多小时，可现在还没有出来!”我听了心里面慌慌的，不免埋怨起老妈来：“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呀？现在一个人在手术室外面害怕了吧？”又想：“这老头儿真是的，平时娇里娇气的，遇到事还挺有主意。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忙请了假往车站里赶。

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妈正在电梯旁等着我。见我进了大厅的门，忙把我拉到一边对我我：“你爸出手术室半个多小时啦，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还是说不象恶性的，病理结果要两天后出来。”见我拉了她的手要进电梯房，老妈又吞吞吐吐地说：“你爸的麻醉还没有散，医生说还要睡一会儿。他一直不让我给你说，能不能我先进去会，他醒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先慢慢给他说，然后再扯个理由说出差路过要家来。”

遵照老妈的吩咐，我在大厅里来回地踱起了步。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老妈说：“儿子，你爸想给你说话呢!”接着电话里传来了老爸的嘟囔声：“你给儿子拉会儿就行了，我好好的又没有什么事!”然后就听老爸粗声大气地说：“儿子，正上班呢吧？你说你妈这时候给你打什么电话？”

我强忍着泪水问：“老爸，你现在在干什么啊，儿子的电话也不想接？”老爸嘿嘿地笑了两声说：“正跟你妈和面包饺子，瞧我这两手水啊面啦的，家里又没有什么事，你就好好地上班吧!我怕手机沾了面，赶紧地挂了上班吧!”我还没有说正出差路过的事，老爸已挂断了电话。

我在大厅的门边上埋头蹲下来，泪水却再也止不住。想着老爸平时装疯卖傻的撒娇样，再想想他努力地工作、过日子的辛苦劲，就一会开心地笑起来，一会又难过地掉眼泪。

老爸啊，你儿子现在已经长大了，成了真正的男子汉，而你却已经明显地变老了。现在才是你最该撒娇的时候啊，可你为什么要那么坚强呢？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擦干了脸上的泪，挺起胸来大踏步地向通往病房的电梯走。我想让老爸好好地撒个娇，然后再大声地告诉他：“老爸，你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从今以后，你只管撒娇嘻笑，我负责坚强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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