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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彩琴:来英杰,给你点颜色看看

2017-09-27 徐彩琴 当代作家


来英杰,看颜色徐彩琴丨原创作品


来英杰,有惑人的色,撞入心眼,一下子,这心胸眼界便装满了天高地阔。黑土地高低起伏,沿砬子山缓坡而上,铺天盖地而去;又随生长出的色蜂拥而来。英杰的色藏在黑土地,时光的双手把它从最肥沃的深处托出大地,手握大画笔,给每个季节涂抹上深情地色彩。


英杰于我,若无特殊机缘,或许无法遇见,它是哈尔滨市宾县的一个小乡村,因了“梦幻雪国”的建设项目,我来了,便让我在每天变幻的色彩中忘了归途。四月末梢,南方早已新绿翻飞,幼草探头,燕子归来;而北方的冬天迟迟不去,正扼住春天的生机。眼中的田野大地、屋前舍后农园,尚在荒凉中运气。我无法想象,北国的荒莽气势,如此震摄人心。从那个巨大牌坊“英杰风景区”转入时,黑土地隆起厚重胸肌,一望无际,正是播种时节,新土犁过坑洼痕迹,点播、条播,整片有序;树枝枯草如百岁老人的筋骨,坦露于冰凉风中;连两边合围端坐的砬子山,裸露坚硬的肌肤,全都是天荒地老的气色。



最早告诉我色彩信息的是猞猁河畔的榆叶梅。当周围的植物还在偶尔飘落的雪花中萧索,她已是红粉娇艳,欣欣然占尽三春佳景。我想,榆叶梅应该是最惜时的花种,为花趁早,人生易老,人花相似,忽然有,我惜花、花度我的会悟。


没过几天,道路两旁树枝迸出的绿。如果在树底下逛一圈,贴近,静心屏息,肯定能听到出芽的声音。从远处望,看似一齐溜的老树,却在春寒暖阳里,枝条、枝头、枝丫,时不时跳出一颗萌萌的芽尖,看似风止树静,却分明让我感到了一种生长的暗流,汩汩而来。


然后,黑土地上破土钻出的绿。六月的风,还是凉兮兮的,一夜之间,空空大地,在不知觉中冒出高低不同的绿秧,满目绿波、微澜惊心。高的玉米、高粱,低的稻谷、大豆,纷纷出苗、拨节,间作有序,层次分明。一天一番新绿,从嫩绿、浅绿、深绿、墨绿,直至翠绿欲滴。轰轰烈烈,向着东南西北、向远处、高处弥漫开去。从白石砬子、悬羊砬子至三帆砬子,所有树种象商量好似的,一齐披上了枝繁叶茂,盛装出场,爬遍缓坡悬崖,翠巍巍一带青山。接着,奇花异草从岩石缝里、墙角旮旯、田埂篱笆上,在乍暖还寒中纷纷醒来,如同一朵朵诗蕊,在柔软的心尖上发芽、绽放。天空和云朵,在悄悄地说着蓝和白的台词,与大地、砬子相对而视,仿佛戏台上的几个名角,你一言我一语,有深情、有对白,似意境迭起;有沉默、有独白,似酝酿回味。让看戏的人无法比对哪个更出彩、更出色。


还有,间或掩映在陌上原野的农家小院的绿,瓜棚疏篱围绕红瓦白墙,玉米高粱绿丛丛长过屋顶,藤萝牵挂、瓜果满院,随便在瓜棚上,菜园里,摘几个瓜,拨几株菜,便是最好的时蔬了。



我想,白居易的一首《忆江南》已道尽了江南之绿的娇媚和水润,那是活在春天里的姿色。然而,英杰的绿,是蓄积了一年的情感和力量,到夏天七、八月份时,迸发出最具生命的气场,在漫山遍野的大地上展开了一次惊心动魄的绿色画展,其泼墨、运笔之势遒劲有力,不媚不腻。有人说,南方的绿太长,北方的绿太短,西北大漠的绿又太稀罕。我想,太长,是因为南方四季模糊,一年有绿,又绿得委婉,就有些腻。常说昆明城四季如春,其实,这恰恰减弱了绿的特色;太短,是因为北方四季分明,季节色彩有变化,绿得有气势有规模,更让人惊喜怀恋。


进入九月,秋色在古人枯黄的纸张里低吟着悲和“瘦”,而这里却是秋日胜春朝。五花景色,绿海沉浮,一丛浅淡一丛浓。如果站在悬羊砬子顶上往远处俯视,十座砬子围绕大地原野,象一块凹凸不平的调色板,渐变、匀调出绿、黄、橙、红、紫。植物、树木以最自然的形态变幻各自生命的质感。若沿南北通过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感觉自己就象一只小小的蜻蜓,在五颜六色中穿梭,聆听一场刚拉开帷幕的秋色诗会,每种色彩都是一个古怪精灵的角色,把自己读成一首诗、一首词。“枫叶流丹”、“枫叶堕红”,我不喜欢把这么美的词寄予愁绪和伤悲,人生爱恨情仇,活着本来不易,为何还要辜负这良景美词?在晨光洇染下,紫叶矮樱、紫锦木,非花却胜花;晚霞熏着秋风,如伞撑开的龙爪榆,绿叶变黄,黄得透亮、深浓;金叶女贞树如剥开皮的橘子,黄橙橙,鲜艳夺目。山楂树、栎树、杏树、云杉,株株高树吐如盖,小果生枝间,夏天过后,每过一场秋雨,满树金黄泛滥。这秋、这色彩,让我笔拙语噎,只有刘禹锡的《秋词》才深谙眼前秋意——“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十月深秋,已不紧不慢跟来,而那些花儿却鲜艳依然,如同王母娘娘的七仙,悄悄地、优雅地、不慌不忙地飘落凡间。屋前疏篱钻出的鸡冠花、一串红,半是嫣红半是绿,晕了秋雨,醉了秋风;凤仙花,这种妈妈时代的指甲油,红的粉的,依着篱笆栅栏把晨光青岚染红;那些点缀在田间原野、路边山坡的秋英,最令我想着、念着,总也看不厌,玫红色、粉色、白色的花朵,星星点点,似撒在大地的彩色星辰;深绿色的针丝线形松散叶茎,蓬蓬勃勃,生动耀眼却不妖娆不媚俗,长得特别“野”,却又非常自然可爱。有时候,心里、手上痒痒地,总想伸手触摸下那种嫩嫩粉粉的感觉,就象看到一个萌萌的小孩,会情不自禁地想去脸上轻轻地捏下。



而田园里的色彩有如阅历深沉的女子,丰满、热烈、稳重。玉米穗、高梁果穗,稻谷、大豆夹等等,红色、浅黄、橙黄、焦黄,浓淡相宜,深浅映照。原来,从青涩到成熟,从辉煌到内敛,只在时光指缝间,每天生活在这些自然生命中,感受颜色的层次变化,灵魂已被超度于世外。我一直觉得,五柳先生的《归去来兮辞》,“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是被世情伤透后的回归。而我们或许可以选择扶杖锄草耕种,何不珍惜眼前的良辰美景。


在英杰,我喜欢“屯”的称呼,比如杨家屯、刘家屯,更有乡野味。温泉小镇是砬子山谷里的一抹时尚,住下来,登栈道爬砬子,去露天池里泡一汤,让温泉的矿物质洗涤掉世俗的污淖;坐在九天池东北农院,与三二朋友关上栅栏门,喝点小酒,跟星星月亮聊聊心事,无需矜持和顾忌,然后在炕上睡一宿;在白桦林里放肆地喊一嗓子,放下斯文,放下面子;或者在猞猁河边逛一圈,让清新空气过滤下胸肺。


我不知道英杰的冬天又会有什么颜色,应该是银装素裹、皑皑白雪。如果在“梦幻雪国”的观星屋里,躺在床上望星空雪花飘飘;或者穿上红红的滑雪衣去滑雪场上飞舞,该是一种别样的色彩。原来,神仙的日子想想很神奇,其实就这么简单。


有人调侃说,来英杰,给你点颜色看看,确实有颜色好看。真是小地方大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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