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全伟:失信的诺言
我一直感觉你仍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许久和我失去了联系。
我想起了你曾常常说给我的话,等我大学毕业了,你要和奶奶亲自见证我和哥哥的婚礼。而如今我还未毕业,你却已猝然的离开。
汽车极速地在河谷平原上飞驰,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家乡春日的三月,还是那样的略显萧瑟。河谷两岸的高山上,突兀着,纵横着的是光秃秃的树木,以及那些不知名的野草。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天地之间是一片灰蒙蒙的尘埃与云,一直蔓延到天地相接的地方。在这远处的天地交接处,昏黄色的天几近要变成铅黑色的了。黑压压的一片,让人更感沉闷,压抑。突然,眼前闪过一片新绿,仔细探出窗外一看,原来,麦苗已经又穿新装了,而个头也足足有一尺之高了。我定睛地看着窗外的绿苗,可是,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是啊,春苗又是一年新绿,而爷爷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夏日和风下涌动的金色麦浪了,再也嗅不到那雨后泥土中夹杂的淡淡麦香了。而我,再也听不到他给我讲孟姜女哭长城以及那些津津有味的故事,再也喝不到他那杯准时而又暖我心窝十八年之久的早茶了。可最让我痛恨的是,我还没来得及陪伴和报答他。
春风带来了这个世界的新绿和生机,却带走我的爷爷。爷爷他乘着这风,西去了,去那孤单寂寞的天堂了。
汽车缓缓停了下来,我和哥哥姐姐提着行李下了车。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头和脚却突然变得那么的沉重,我不愿抬头向家的方向看去,更不想靠近,但不知不觉中,还是了渐行到了家门口。门口站着一些乡亲。他们看着我,我们彼此没有招呼问候,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大门的两侧的石柱上已经贴上了挽联,而门是开着的,我咬着唇,疾步走了进去。
正对大门的正房门也大开着,客房里面已经吊起了白纸粘结而成的白帘。快走到院心的时候,母亲突然从侧屋客房里出来喊住了我。那声音,颤抖且嘶哑着。我回过头,她的头发凌乱着,已经肿黑的眼眶微润着眼泪。我看着母亲,眼泪再一次涌上眼眶。我匆忙跑进客房,眼泪便掉了下来。那天,我哭了好久,母亲在一旁,劝着我:“不要再哭了,儿子。你爷爷去世之后,你奶奶的心情彻底垮了,再加上她的病身子,她吃不消啊。乖,听话。别再哭,要不然你奶奶看见了,又惹你奶奶哭。”我听了母亲的话,强忍着把眼泪吞了下去。至少我不能让奶奶更伤心。
平静了一番心情,我来到奶奶的卧室。她侧睡在墙角,我走近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她看了我一眼,眼泪就流了出来。我强装镇定地说:“别哭了,奶奶。爷爷他老人家只是暂时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会在那里过得很好的。他可以无拘无束地去打牌,再也不用替我们操心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了,他再也不会……”话还未说完,我的泪又涌上来了。我立即咬着嘴唇,转过了头。
那天晚上,我整夜守在爷爷的灵前。回忆着那些曾经我和爷爷的故事。那晚,时间很漫长,每一秒,都像沙漏里的一刻。翌日天亮,我走出门外,天气依旧灰蒙蒙的,不一会儿就飘起了白雪,纷纷扬扬。门外的乡亲们躲进了屋里,围着火炉,议论着天气。
快到中午的时候,天空霎那间又放晴了。万里的晴空中,只有冷风嗖嗖地刮着。下午三时起殡,炮声,唢呐声,人声混杂在空气中。葬礼的队伍如同一条长龙向墓地走去。人们用缆绳将棺材沉了下去,用铁锹掀起一抔抔黄土。我看着渐渐堆高的黄土,沉默着。
我依然相信爷爷只是出去打牌了,天黑了,迷路了,人老了,忘记了回家的路了。
夕阳快要沉入西山,漫漫晚霞浸红了天际,山中的鸟儿也相继归巢。在这片黄土地上,以前,住着我的爷爷,而今,埋着我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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