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虫:暗夜
夜已深不见底,看不见一丝月光,亦或根本就没有月亮。车缓缓的行驶在这条幽暗的郊区公路上。已是寒冬腊月,车窗外粗壮的柳树就像恶魔一样奓着张牙舞爪的枝条,偶尔一枝急不可耐的涮打着雾气蒙蒙的车窗。路的另一侧绵延着一条不宽也不太窄的河道,这会儿,河里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河水依然不停的在冰下缓缓的流淌着,偶尔传来河水冲破冰层而导致冰块断裂的轻微的“咔嚓”声,这种声音像夜的呓语一样朦胧而深邃。
吴子君坐在后座上摸索着拉开棉大衣的拉链,空调太热,她的脸在刚才座上车前还冻的无知无觉,此时车内暖烘烘的空调把她的脸烤的躁热膨胀。她随手把军绿色的棉大衣放到了身旁的空座上,双手把毛衣的高领往外抻一抻,似乎脖颈处进了点凉气,脖子处的微汗貌似也落了。
车大灯像一把扫帚一样缓缓扫动着流向车后的路面。车大灯又像夜的眼睛一样窥视着这辆孤独的轿车。仪表盘的灯光把车内映得不是太黑暗,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吴子君后背贴着坐靠,眯缝着眼,眼里满是在她左前排开车的常柯。常柯的身影在黑暗朦胧中随着车身飘动,一双大手娴熟的转动着在他手里好似玩具的方向盘。
夜很静。车内也静的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谁也不没有打破这种无声。但两人的心早已心照不宣的一同飞向另一个时空。
傍晚时分,吴子君独自站在村口的桥头上东张西望。桥的另一侧就是只够两辆车相会时勉强可以错开的河畔公路。她不知道常柯会从那个方向来接她。中午吃饭时吴子君接到三年未谋面的常柯的电话,常柯说刘艳要结婚了,今天晚上同学们都去祝贺随礼,问问吴子君是否去,去了顺便来接她。这么重要的场合吴子君怎么会落单呢?当即便答应了。更何况,是常柯特意邀请的。
太阳已经藏到了山的另一边,只留下些许光辉照映着西边的棉絮状的云彩,白云像身披五彩霞衣的仙子一样站在山顶喜滋滋的飘舞。一辆墨绿色的轿车快要经过桥头时缓缓停下来,车窗轻慢的落下。常柯踩住刹车,向右倾斜着上半身,他看到窗外的把手插进衣兜里的吴子君——军绿色的棉大衣,军绿色的皮靴,淡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冻的微粉的白脸庞,黑黑的发髻,宛若这灰暗冬日里的一株出水莲花。
“嗨——,子君”常柯在车里朝着吴子君喊。
吴子君从车窗落下的宽宽的缝隙里看到了常柯那张熟悉的,微笑中带着酒窝的紫膛色的脸。随即上车。
“美女,这么多年了,还这么漂亮!”常柯一边开车一边扭头瞟一眼吴子君。
“漂亮顶什么用啊。你又不喜欢。”吴子君避开常柯微笑的深情的眼神。转头向窗外看去。日头连同它的光芒四色的尾巴都消息在了远山的青灰色中。
“我们两个怎么谈着谈着就分了呢?”常柯带着难以名状的微笑又瞟一眼吴子君。
“谁知道呢!”吴子君依旧看着窗外。青山,河流都氤氲在灰暗中。
“王志离婚了,你知道吗?一会儿见了刘艳千万别提王志离婚的事。”常柯专注开车,因为前面是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
“为什么?”吴子君终于扭过头盯着这个有点发福的让她魂牵梦绕的男人。
“听说感情不和,现在离婚这事又不稀罕。”常柯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弯弯曲曲的公路延伸到无边的昏暗中。夜幕就要降临了。吴子君清楚的记得七年前上高三的那个夜晚也是这么寒冷:她和常柯依偎在宽敞的教室里的最后一排中间位置,常柯像往常一样把教室的灯都灭了。整座校园笼罩在黑暗中,楼上楼下都黑黢黢的,月亮也怕冷似的躲进了灰暗的破棉絮般的云彩里。已是半夜时分,老师,同学们都已经入睡。隔壁班级刘艳和王志也一定拥抱在一起。同一寝室的同学也一定给她们留着门没锁。常柯在黑暗中亲吻着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嘴唇。常柯的有力的左手伸进她的贴身衣服内,在她的上半身游移着,右手紧紧握着她的冰凉的小手。恍惚间,她似乎摸到了滚烫的柔软的她从未体验过的物件,那个柔然的滚烫的物件在她触摸的一刹那似乎又坚挺如钢,她像被刺猬猛扎了一下一样,在浑身哆嗦中把她的小手从常柯的大手中迅速抽出。“柯,我们还小,我怕怀孕”她在常柯的耳边柔声细语。“我不动你了。”常柯把手从她的衣服里抽出来紧紧抱着她,她靠在常柯的温暖的怀里眩晕着。
“过得好吗?”常柯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还好,他对我挺好的。你呢?”吴子君的语气里多了些许温柔。
“很好啊。省城的公司生意还不错,准备回咱们县城发展发展,毕竟这里是咱的老家嘛。”常柯闭口不谈老婆孩子。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夜铺天盖地的袭来。
刘艳看到吴子君和常柯相伴到来时,还是吃了一惊。常柯的手臂搭在吴子君的肩膀上,俨然一对情侣。他们俩本来就是一对,当年全学校都知道,连老师都知道,知道又怎样,反正整个学校不止这一对,老师开班会三令五申不准早恋。那是早恋吗?那时我们都十八九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不是谁不让早恋就不早恋的,感情这种事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泄出去容易,收回来太难,不是太难,是根本就收不回来,除非把洪水流干。
这一晚,并没有常柯说的所有同学,只有刘艳,吴子君和常柯三人。常柯开车,所以以茶代酒,倒是吴子君和刘艳喝了一瓶红酒。吴子君晕乎中看到了刘艳的婚纱照,新郎白净,略微胖点。吴子君在心里揶揄刘艳:怎么找个和王志差不多样子的?也不换换口味。刘艳趔趔趄趄跌坐到吴子君身旁,用狡黠的复杂的眼神盯着吴子君:
“吃饱喝足了,走吧,柯子在车上等你。”说着把吴子君连拖带拽的拉出家门推上了车。
看着昔日的同窗离去,刘艳潸然泪下。七年前高三的那个冬夜埋葬了她的懵懂的初恋,也埋葬了她稚嫩的心灵:刘艳和王志相拥在隔壁教室的黑暗里。轻微的敲门声响起,他们知道是吴子君和常柯叫他们两结伴回寝室。住宿区和他们教室隔着两栋教学楼,教学楼的西端是公共卫生间,东端就是围墙隔开的男女寝室。她和吴子君回到宿舍后又想上厕所,于是又结伴在昏暗的灯光中漫步了一二十分钟才到了卫生间。
想到这里,刘艳感到头皮发紧,这几年像魔鬼一样的眼睛好像又在黑暗中的哪个角落里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顿时,她像被泼了冷水一样异常清醒。
就在她和吴子君漫步的那一二十分钟里,没锁门的寝室出事了:两个男人,手持匕首,在黑暗中摸进了她们唯一没上锁的寝室,同学们迷糊中以为是她和吴子君回来了,都没被惊醒,直到歹徒用匕首顶住她们的脸一个个把她们推搡醒来让她们拿钱出来。她们在战战兢兢中把生活费全部“上缴”。当然寝室中发生的这一切她和吴子君天亮后才知道。因为这一晚,她们两个也难逃厄运。
脱掉棉大衣后,吴子君感觉轻松了不少,但酒精的作用使她浑身燥热,她要下车呼吸一下冷空气。打开车门,一阵寒气扑面而来,顿时,她由混沌状态恢复到了酒醉心不迷状态。头还沉沉的,一脚踩下去,一个趔趄趴在了车门上。月亮不知何时从哪个云锋里钻了出来,把寒冷的光辉洒在这漫山遍野中。常柯意识到了吴子君的身不由己,立刻下车到后门搀扶住了吴子君。片刻,身体没有了棉衣的包裹又冷起来。吴子君重新坐回车里,常柯顺势也坐在了后排紧挨着这个曾让他失魂落魄的女人。
吴子君把头深埋进常柯的脖子里。她闻到了一股成熟男人才有的气息,这种让她此刻倍感温暖的荷尔蒙味道熟悉而又陌生。她多想时间停留在此刻让她化为雕塑永远享受着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感觉。
常柯紧紧抱着微醺的吴子君。昏暗中,这个小女人亦如当年一样温柔可人,让他情不自禁。欲火燃烧着他的每根神经,他感到一股热流正以不可阻挡之势从脚踝涌向大腿根部。他把略带香烟气息的厚厚的嘴唇压在了吴子君微抿的红唇上。一种灼热的暧昧的氛围在车中荡漾开来。他脑海中闪过七年前初夏时节的那一片嫣红: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一个父母到外地探亲的夜晚,他和她相拥在他的卧室里,真值青春骚动的年纪,爱情的洪水把他和她淹没在了伊甸园里。在吴子君起身上洗手间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床单上那两滴殷红的血迹。那两滴血迹就像盛开的雪莲一样让他感到神圣而庄严,他激动着,神圣着,庄严着,然后把从洗手间出来已穿好衣服的吴子君紧紧的揉在怀里。
吴子君在香烟气息中窒息着,眩晕着。突然她意识到什么,猛地推开了沉浸在欲火中的常柯。常柯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水”泼得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这么多年,我和老婆同床异梦,我把生意做回老家就是为了和你重逢,哪怕你已经结婚,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至爱的女人,况且,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难道没有想起过我吗?”常柯在昏暗中已经情绪失控。他低声嘶吼着。
吴子君在常柯的嘶吼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想仰天大笑,她想嘲笑自己在阴差阳错中失去的爱情:在她和刘艳一起经历过七年前的那一晚浩劫之后,她觉得自己已经肮脏的不配拥有常 43 35476 43 15288 0 0 3294 0 0:00:10 0:00:04 0:00:06 3294给予她的如玉般纯洁的爱情。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一晚,她要为各奔东西的爱情画上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号。在常柯的卧室,她把饱含着真情的但已不再纯洁的躯体给了常柯。就在那一刻,她的从未准时过的例假悄然来临。她准备把这和常柯的第一次作为她初恋的句号。此时她才如梦初醒,原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把她当作圣物一样放在心灵最圣洁的地方。
欲火被强制熄灭。车就像被在心口捅了一刀的英雄一样艰难的爬行。月亮又钻到棉被里睡去了。大山在黑暗里呜咽,河水在冰下喁喁,像在诉说着一个悲戚的爱情故事。
时间回到三年前。
常柯的婚礼前夜。亲朋好友络绎不绝。一切沉浸在众人制造的喜气中。
同学们都已落座。燕子和王志紧挨着——这是同学们心照不宣的为他们俩留的座位。王志在余光中欣赏着经过大学洗礼的落落大方的刘艳。虽然王志已结婚,但他怎能把曾经的挚爱刘艳忘却。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七年前的那一晚刘艳和吴子君失踪而又安然无恙的回来后,刘艳就对他不冷不热,直至把他的热心耗成了冰疙瘩。
王志清楚的记得高三的那个天刚朦朦亮的冬日早晨。出操的音乐响彻校园,各班队伍整装待发。隔壁班级的女生却像炸了锅一样骚乱着,寝室长杨芳向班主任报告情况,王志站在紧挨着隔壁班级的第一排,他听的清清楚楚
“王老师,昨晚我们寝室进贼了,刘艳和吴子君一夜未归……”杨芳带着哭腔。
“怎么现在才报告,她们两个哪里去了?”班主任王老师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的慌了神。
“那两个贼拿着刀不让我们出声,谁敢出寝室门就捅死谁?”
常柯此时也在队伍中,他也听到了这一如晴天霹雳的噩耗。王志,常柯,还有惊慌失措的王老师一起向队伍中望去,用目光搜寻着这两个女孩子。很失望的是,刘艳和吴子君确实不在。王志清楚的记得半夜时分,他和常柯把刘艳和子君送到了女生宿舍区门口,望着她们两个进了寝室才离开的,怎么两个大活人就平白无故的在校园里失踪了呢?不,不是平白无故,昨晚女宿舍进贼了。想到这里,王志的心脏觳觫了起来,紧一阵,慢一阵,好似犯了心绞痛。王志看到,常柯在混乱中钻到队尾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臂弯里好似睡着了,但肩膀却在一抽一抽的抖动着。
正当全校师生在黎明前的昏暗中慌乱无措时。王志看到刘艳和吴子君互相搀扶着从正对队伍的校门外蹒跚而来。老师和同学们,还有王志(常柯还在地上继续哭泣)一拥而上。
“你们怎么了?怎么从校外回来了?昨晚你们去哪里了?”杨芳激动的语无伦次,不管怎样人没事就好。老师们也貌似松了一口气。
“昨晚我们从厕所出来时,有两个陌生的男人堵住了我们,他们拿着刀逼着我们从操场的围墙翻出去,一路都拿着刀顶着我们的腰,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前边有条公路,路边停着一辆车,那两个男人把我们扔下跳上车跑了,我们两个摸索着才回来的。”吴子君在抽抽搭搭的中向老师和同学们诉说着,刘艳挎着吴子君的胳膊掩面哭泣。
“没事就好,你们两个快到宿舍休息,同学们继续出操!”王老师表情凝重的安排着。
王志和常柯哪有心思出操。王志把满脸泪痕的常柯从地上拖起来向宿舍奔去。一到宿舍常柯就趴到床上接着大哭起来。
“别哭了,还好有惊无险,我们去看看她们吧。”王志其实也害怕,也伤心,但他强忍着。
“王志,几年没见,你还好吗?”刘艳看到身边的王志盯着手里的茶杯好一会都没喝一口。便主动搭讪。
王志和刘艳东一句西一句的拉扯着话题。谁也没提当年的旧情往事。王志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学历和家庭环境的落差根本安放不下青春期那脆弱的爱情故事。
常柯从另一个房间里踉跄而来。看来已经被人灌了不少酒。他在同学们中间睇睃着。
“吴子君怎么没来,你没通知她吗?”常柯酒气中带着幽怨,抬起胳膊用手指着郑南。
“别闹了,子君已经结婚了,我见过她老公,跟你长得挺像的,对子君也挺好,你知道就好,别去打扰她的生活了。”刘艳起身把常柯拉倒一旁,小声劝告。
常柯一把推开刘艳,胳膊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结婚怎么了,没有她我照样娶老婆。”常柯再次指向郑南“去把他接来,我想见她”常柯的口气不容推辞。
郑南一声没啃,凳子往后一拉站起来就走了。
被推到墙根的刘艳无奈的摇摇头,落座。倘若没有吴子君当年的那个弥天大谎,恐怕她刘艳今天就没有颜面在同学们面前侃侃而谈谈了。
刘艳不得不佩服貌似弱小的吴子君的临危不乱:那个冬夜,歹徒在浸洇着露水的麦苗地里挥舞着匕首张牙舞爪“赶快滚。不许哭,不许回头,不听话捅死你们。”她和吴子君呜咽着搀扶着高一脚低一脚的摸索到一条水泥路上,歹徒带给她们的疼痛和恐惧还没散去,新的恐惧接踵而来,新到的恐惧好像更可怕更具杀伤力。
“我们以后怎么面对同学们,怎么活呀!”刘艳由哽咽到声泪俱下。
夜似乎没那么黑了,也许是她们已适应了夜的黑暗,水泥路像一条灰白色的带子伸向学校的方向,远处村子里传来公鸡打鸣声,学校上空飞扬着起床的音乐声。“刘艳,别哭了,今晚的事到死都不能跟任何人说。我们得统一口径。……”吴子君终究是理智的,她总能在混乱中找到清醒的出口。可此时,吴子君又恨自己太理智,如果几个小时前她被欲望冲昏头脑从了常柯,那样她此生最宝贵的东西就留给了他心爱的柯子,也不会被那个狰狞的恶魔夺去。
这一点,刘艳这辈子都感激吴子君。
话说郑南从常柯家出来后,一脚蹬着摩托车便朝吴子君家飞奔而去。郑南是常柯和王志的好朋友,也是刘艳和吴子君的朋友。郑南不会忘记他们一伙青春洋溢的朋友曾不止一次的在晚自习后,跑到后操场的东南角,那里有不知哪位老师在操场角落里种的豆角,豆秧已枯萎,架豆秧的枯树枝横七竖八的躺在角落里,他们点燃枯草,架上枯枝,烤上周末从家里带来的红薯土豆,青春的友谊在闪闪的火光中照在他们脸上,印在他们心里。常柯虽然发着酒疯,但郑南也想见见吴子君。
郑南和吴子君的故事不止于高中时代。高中毕业后,郑南和吴子君一样没上大学,吴子君去了青岛打工,而郑南在老家做了工人。一天,一封吴子君的信飞到了郑南手里,信中说她在海尔电子厂打工,问郑南是否愿意一起来。郑南当然愿意,因为这几年他一直暗恋着吴子君——尽管吴子君是常柯的女朋友,如今常柯奔着大学去了,这给了郑南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到了青岛郑南知道了真相——吴子君陷入了传销窝点。好在没过多久这个窝点就被警察查封了,各个人员被遣散。但吴子君和郑南自觉没脸回家见家乡父老,于是各自找了个饭店打工。
郑南对吴子君的感情从那段时间开始变得难以名状:吴子君在饭店打工期间和当地的一个小厨师的关系很暧昧。郑南记得有一次,他下班后去找吴子君,到了吴子君所在饭店门口,郑南被吴子君的老板和那个小厨师拦下了,并出言不逊“以后再来找子君,打断你狗腿…..”。郑南正争辩着,就遭到了那两个人的拳打脚踢。当然,郑南挨打的事,吴子君当时并不知道,后来她才听说的。挨了打的郑南对吴子君心灰意冷,没有告辞便回了老家。半年后吴子君也带着满心伤痕回来了,原来那个小厨师是个通缉犯,在郑南走后不久,小厨师带着吴子君到家里见父母,回饭店路上被警察拘捕了。
一路想着过去的种种,郑南来到了吴子君的家门口。吴子君迎出来,身后跟着她老公。她老公的眼神就像当年那个小厨师的眼神一样带着仇恨。
“子君,同学们都在,你不去热闹热闹吗?”郑南在子君老公异样的目光中尴尬的问到。他看到子君一席黑衣,右胳膊上缠着黑纱。
“我不去了,我妈刚过世,别给柯子添了晦气,带我祝他新婚快乐吧。”吴子君的声音带着沙哑,带着颤抖,眼睛湿漉漉的。
郑南悻悻而回。
这一晚,常柯喝得酩酊大醉,刘艳喝得晕晕乎乎,王志醉的踉踉跄跄,郑南喝得 笑中带泪。
车子在灰白的河畔公路上继续行驶。
“郑南还好吗?好久没他的消息了。”吴子君打破了尴尬。
“郑南?”常柯片刻停顿,“上个月刚刚做了手术,淋巴癌,从肚子里取出那么大一块瘤子,唉——!”提到郑南,常柯感慨许久。
“去年他刚添了个儿子吧,他在网上晒过他儿子照片,小家伙挺可爱。对了。他说他在太原跟人合伙开了一家饭店,还给我打过电话,说到太原一定别忘了找他吃饭去。”吴子君看着常柯的后背说。
“世事无常啊!”
尽管车行驶的如此缓慢,终究还是到了村口的小桥边。吴子君穿好棉大衣,整理了有些凌乱的头发,随即下车。常柯紧接着也下车。就在跟常柯道别后转身的一刹那,吴子君被常柯拉倒了怀里,紧紧相拥后,不得不再见了。
月亮蹬去了棉被,裸露着光洁的身躯,散发着明晃晃的寒光。
吴子君蹑手蹑脚的上床,悄悄的躺在了丈夫的身旁。睡意挟着酒意袭来,吴子君的眼皮沉沉的合上。
两个歹徒用匕首分别顶着吴子君和刘艳的腰部,在校园后一望无垠的麦苗田里漫无目的的晃荡。校园和村庄越来越远,月光皎洁,麦苗上浸洇着露水,一切沉浸在灰暗的寒光里。
两个歹徒窃窃私语后,胖歹徒走向吴子君向一旁拉拽,吴子君奋力反抗。瘦歹徒正欲拉拽刘艳,看到一旁倔强的吴子君与同伙撕扯着,便扔下刘艳,向吴子君扑过来。瘦弱的吴子君怎能敌得过两个大男人的恶爪,瘦歹徒死抓住她的双脚,胖歹徒扑向了她的上半身……,吴子君哭喊着常柯的名字被胖歹徒压在了身下。此时被晾在一边的刘艳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她想逃跑,可腿就像灌了铅,脚就像被麦苗缠住一样让她动身不得。刘艳眼睁睁的看着歹徒在吴子君身上蹂躏。瘦歹徒伺机向刘艳扑来,刘艳早已吓成了烂泥,歹徒顺势把她按倒在了麦田里……
在吴子君和刘艳隐隐的哭泣声中,歹徒起身命令她两穿好衣服,挥舞着匕首低吼着:“赶快滚,不许哭,不许回头,不听话捅死你们。”
“醒醒子君。”吴子君睁开眼,朦胧中丈夫坐了起来“又做噩梦了!”
几年来,这个真实的梦魇时不时的冲击着吴子君的心头,让她在无数个夜晚一身冷汗的惊醒。
西斜的月光洒满窗棂,一格一格的玻璃就像当年派出所审讯桌上的那个长方形的牛皮纸档案袋一样:
“不要怕,我们会严格为你保守秘密的。把你昨晚经历的事如实说出来,我们会尽快破案……”穿着蓝色制服,头戴大檐帽的警察和蔼可亲。
“昨晚我和刘艳上完厕所,在厕所门口被那两个男人堵住了……”吴子君在警察面前毫无保留。刘艳此刻在另个审讯室诉说着相同的经历。
此后的几天里,吴子君和刘艳坐着呼啸的警车上省城画罪犯头像,到看守所辨认嫌疑犯,但都无果而终。
幽暗的树影映在窗棂上,映在窗玻璃上,影影绰绰,斑斑点点,就像牛皮纸档案袋上的那枚金属扣。吴子君在黑暗中看到装着她和刘艳耻辱的那个档案袋在派出所档案室的某个角落里积满灰尘,档案袋上的金属扣在黑暗里发出诡异的蓝光。这个案子终究成了陈年积案。
十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吴子君收到常柯的短信:郑南走了,同学们一起去吊唁,你去吗?我接你。
▋作者:毛毛虫。河南省林州市人。林州市作协会员,偶有作品发表于林州市多个网络平台和纸媒。生为80后,担当着上有老下有小的重任,但仍怀揣一颗少女的初心,在文学的道路上摸索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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