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姽:爱花者说
大千世界,人各有爱,爱非单一。
我是一个泛爱之人。
爱花,是我泛爱之一。但我却不精心养花。记得多年前曾经养过一盆文竹,爱极了她的风骨,纤细单薄的身姿,好似阳台上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跑,爱她,便总不住地浇水、施肥,不久便萎黄,结果渍死了。有次在花店看见一盆发财树长得茂盛,加之它学名寓意的美好(人的劣根性:财迷),就花了近三百元买了回来,每天看着它在客厅里枝繁叶茂,喜欢的不得了,于是闲下来了总是给它浇水,没承想,爱极了的结果又是一片片叶子萎缩、干枯了,最后终于无力回天。我虽没有像林黛玉那样去葬花、悼花,但面对或干死或渍死的花草不免一阵阵惋惜,于是,得出结论:像我这样的莽撞无知之人是不配养花的,好端端的生命被我拔弄得芳魂消散,不是可悲吗?但爱花的天性还是改变不了。又有一次,相邻十多年的邻居送我一盆开的正艳的金达莱,爱不释手,看那桃红色的花瓣天天送我一个好心情,我回馈给她的就是天天让她晒晒太阳、浇浇清水,结果也可想而知。从那以后,有机会能得到更好的花儿我也不去领受,养不好花,我就移情别恋地对那些蓬勃、郁葱的铁树仙人掌之类的常情植物情有独钟了,这些植物的习性适合我这类只会爱花却不会养花的懒人。
一次,在文化公园,经不起诱惑又购得一盆小小的海棠花,花盆极小,花株也极小,五六片叶子,拥着两簇白色的花蕾,模样寻常如田间地头最常见的草棵。侥幸地想,它的平常,也许适合不懂花也不会养花,却非常爱花的我吧。
可这大约也是这朵花悲剧的开始。
海棠花虽然娇嫩,其实它特别坚强:它开放在初春,不畏寒冷;它并不需要多特殊的生活环境,一把泥土,半碟清水,便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
花是洁物,和人一样也是有性情的,对她爱之越切,更要懂她的心思。但当时不懂,就在这随便与轻松之中,疏忽了这朵花的命运,只是把它当做赏心悦目的对象,而这盆海棠呢,也只顾天真地伸展叶子,绽放花蕾。那嫩绿的叶子如温柔的小手向我伸开,那白色的花朵似乎是对我粲然一笑中露出的洁白如玉的牙齿。于是,每当看到它,我在疲倦时有了振奋,寂寞时有了温馨,单调的房间里也平添了春意。
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就像世间的大多数悲剧都是如此。
一个月过去了,我在晨昏间把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海棠花却枯萎了,低垂的叶片青黄憔悴,两簇曾对我粲笑的花儿也变得如自己头上纷乱的花白。
我悚然心惊,突然感到了内疚和不安,但突施肥水已无济于事,它终于枯萎而死。
海棠花之死令我黯然伤神,也许与当时无以言说的心境有关。再也看不见那一团让心儿蓬勃的嫩绿,再也嗅不到那缕令胸中澄洁的清香,一个曾对我灵魂有过慰藉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延续这弱小生命对我原本易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我却没有做,听凭它在干涸中衰歇殒去。有时候,人像不理解别人一样不理解自己。当初对这盆海棠花的轻贱、漠视大约就是悲剧的始点。
一年过去了,它仍然固执地守在花盆里,干枯萎缩而小不盈握,但却枝叶俱全,花瓣仍存,似它魂魄的所驻。
我常常伫立在它的面前,回忆连同懊悔连同失落连同若明若暗的思绪,轻而易举撷取心的痴想。
爱不同,性相异。一个爱松柏的人,一定发现了松柏之美,一个爱看荆棘的人,也一定知道荆棘的魅力所在,同样,爱花之人,也一定有天性浪漫的基因。对我这个泛爱之人来说,麦苗青菜花黄,我爱。松竹梅菊四君子,我爱。就是草原上处处皆是的芨芨草、披碱草、固沙草,也能织成篱笆妆点草原,在高原自然条件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它们比其他的花花草草更让我爱。
有时候人生观的转变竟是一瞬间的事情。犹如世间事物,都有好和差、优及劣的一面,包括人的性格的差异,不能因为无知只看到某些事物薄弱的一面从而忽略了许多的美好,更不要以自己的好恶去衡量事物的美。只要细心去发掘,就会像罗丹所说的那样:世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的眼睛。也就像虽不苟同那些形态挺拔的植物从而忽略它也有娇嫩、脆弱的一面一样,对人对事,少一些偏见,多一些爱和理解。
若有美好藏于心,岁月不会败芳华。
▋作者:何秀姽,从事金融工作,喜爱文字,青海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