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永强:父亲与秦腔
秦腔,又称乱弹,中国西北最古老的戏剧之一,流行于西北的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等地。
父亲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生除了下苦,过日子,其他爱好几乎没有。但和村里所有下苦人一样,父亲对秦腔却是情有独钟。
父亲什么时候喜欢上秦腔的?我不知道。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会吼秦腔。
小时候随父亲去田间,割麦时节,太阳火辣辣地,烤得人身上流油。迎着火热的太阳,父亲割麦、捆麦,用窄长的绳子将小山一样的麦子往家里背,这样一次又一次后,父亲脸上的愁容慢慢地舒展开来了。在地里拾麦穗的我,只听得从远处传来唱秦腔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待我抬起头来的时候,父亲已一个箭步跨进了地里,秦腔声便由高而低,持续地唱着。走近身旁,这时的父亲,是愉悦的,是即将完成劳作时而发自内心的轻松。秦腔从他的喉管里发出,却表白了他内心的感触。在一个地方劳作完,最后一次回来时的路上,父亲都会自然而然地哼唱起秦腔,声音依然铿锵有力,唱腔依然感人肺腑。是愉悦欢喜的,是饱满舒畅的。
我的家乡自古就崇尚文化,时代久远的戏台就是证明。每年过年的时候,从农历正月初九晚上开始唱秦腔,一直要唱到正月十七。我小的时候,初九下午早早吃完饭,就拿着凳子在戏台前坐着,等晚上看父亲唱秦腔。记得有好多次,为了离父亲近一些,偷偷摸摸溜到戏台上,然后又被赶下来,心里不甘心,又从搭台子的布帐下钻进去,更有甚者,将紧绷的布帐割个口子,猫腰而入。这是防不胜防的。也许文化生活贫乏的缘故,亦或受父亲的影响,我也喜欢看秦腔。
那些年,父亲是《二进宫》里的杨波杨侍郎,保幼主、固大明社稷;父亲是《祭灵》里的刘备,痛哭关张二弟,御驾亲征东吴;父亲是《华亭相会》里的高文举,多年后与张梅英花园相会,互诉衷肠;父亲是《二堂舍子》里的刘彦昌,替沉香抵罪而最终被害。父亲那或婉转或铿锵的唱腔,那或袅娜或激越的笙调,那悦耳动听、令人沉醉、百听不厌的秦腔曲牌,至今记忆犹新。尽管我不会唱,但其中的曲调和令人柔肠寸断的音节,一直回响在我心中,不时地拨动着我的心弦,让我对传统的秦人之声之智油然而生敬意。
记得我们戏台的两边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台上笑台下笑台上台下笑惹笑”,下联是“看古人看今人看古看今人看人”,这副对联和父亲的秦腔成为了我内心深处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秦腔的曲调悠悠,不如父亲的年华匆匆。不知不觉父亲和他的秦腔已经度过了不惑之年,走进了沉静又不安的中年。
秦腔是父亲最优美、最得力的散文诗,是他最宝贵的精神食粮!我那宽厚善良的父亲,我那可亲可敬的父亲,走近父亲,走近他的秦腔,我细细聆听着,我深深思考着!
▋作者:邓永强,甘肃漳县人,甘南日报全媒体记者。漳县政协书画院摄影研究会研究员,漳县十月摄影俱乐部成员,漳县青年志愿者服务队宣传组组长。2015年,作品《青春暖夕阳》获漳县摄影大赛三等奖;2015年度漳县“优秀青年志愿者”获得者;2017年度甘肃“优秀志愿者”获得者。摄影、文学作品曾发表于《甘南日报》《羚城周末》及掌上甘南、掌上漳县、微美漳县、漳县生活网等微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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