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搭讪

白闻之此刻抬起头来，看见坐在第四排的一个女孩不停往后张望着，余光像朦朦月光一样洒在他的脸上，柔和而又模糊。他和她不一会儿就对视上了。白闻之迅速地低下头又在看他的电子书，那双转瞬即逝的明眸却让他走了半分钟的神。

上课的铃声响了，这是一门自由的选修课，俄语老师手插着裤兜，屁股靠在第一排桌子的一角，和坐在那儿的女孩儿们闲聊着。铃声却并没有改变多少局面，只是削减了前三排的躁动声而已。这个教室位于教学楼一楼的一角，靠窗的地方被外面传来的丁香花的味儿全然裹着，淡蓝的天此刻化成了鸽灰色，教室里洁白色的灯光渐亮。教室里的学生不多，前三排的座位上十来个女生一个挨着一个坐着，像窗外的花一样一簇一簇的，后面的学生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教室的每个偏僻的角落。白闻之就在其中，倒数第三排中间的位置，他旁边的四个座位都是空的。

他在做他喜欢的事，电子书里的东西像毒品一样让他上瘾，可刚才无意中对住的眼神竟让他分了神。事后，他就又陶醉其中。

俄语老师的讲课像是从刚才的闲谈中就开始了，没有课件和教案。他就插着手说他的，像是说书，他的听众永远都在前三排。后面偶然传来零散的细碎声或是间或投射而来的目光并不会扰乱他。夜渐渐黑了，窗外的丁香花香已经弥漫了整个教室，让教室里的男孩儿女孩们愈加活泛了。选这门课的女生多，男生像有几个逃了课，现在更少了。白闻之喜欢此刻弥散在教室里的香味，他在大口地吸着，这是春夏之际的味道，里面夹杂着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渐渐的，他从书中的故事中逃离出来，顺着香味寻觅着，像夜间的瘦鼠。他知道自己已无法如最初那样沉醉在他的世界里了。那么让思绪随意的飞舞吧，白闻之此刻又想起了那双与他对视的明眸，像这芬芳的香一样让他消沉，那是湖面上烟波浩渺的船是尘烟中袅袅的雾是河里遨游的鱼，抓不住也挥不去。那个女孩儿的背影他并没有抬头多看几眼，因为他的目光一直聚在电子书上并没有散去，只是任思绪随意的飞着，此刻也是。

他的耳朵就是他的眼睛，时刻观察着教室里的响动，包括俄语老师的动向，当然还有那个和他对视过的坐在第四排的女孩儿。他在幻想着她起初张望的缘由，像是在寻东西，又像是为了故意看他一眼。想到这里，白闻之顺时就觉得自己自恃。此刻，他安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是很自由，让旁人看不出一点心猿意马的感觉。他永远都是那么外表沉着，夹杂着些许的冷淡，给人一种老老实实的样子。

约摸着课已上了半小时，外面的天灰黑色的，淡淡的月光和路灯把万物罩着。兀的一下，白闻之被第四排挪动凳子的声音惊住了，他举了头，看见她正是刚和他对视过的女孩儿，女孩儿手里夹着书和手机朝他走来。白闻之并没有端详，目光就投向了电子书。他的耳朵注视着，渐渐的，渐渐地，他发觉声音愈加重了，脚步声却轻盈，随之的香味儿愈浓。

好家伙，她竟然立住了，这是他的地盘！白闻之心里呐喊着。女孩儿停在了他这一排，随后竟坐在挨着他的位置上。他怔住了，却极力显出淡然的样子，只是注视着他的电子书。此刻，他迷惑着，尴尬着，白闻之显然有些不自在不习惯。这一排就他一个人，他自认为别人会默认这是他的地盘，像是一座长满绿苔的古堡被外人攻破。

此时，他已被弥漫全身的芳香裹地喘不过气，丁香的花不在浓郁，取之的是陌生独特而又更加引人入胜的香气，那是来自那个女孩身上的。女孩儿像是冲着他来的，坐在靠近他的位置并没有说话，像要开口，便又闭住了。他的余光不得不洒在她的身上，一身流行的女孩儿应有的装束，还有清秀秘密的淡黄色头发让人愈加感到朦胧。白闻之明显感到女孩儿在不时地换着坐姿，目光不时地汇聚在他的电子书上，一会儿就打开她自己的手机暗暗地偷笑了。女孩儿的动静让此刻的白闻之显得愈加尴尬起来。

上节课老师点名没？女孩儿对着白闻之悄悄地说，没点，白闻之抬了头迅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起了电子书。僵硬的局面终究被这简短的问答终结了，白闻之轻叹了一口气，立马放松了。像是已经默认了这座长满绿苔的城堡里是应该住人的，而并不在为此感到不自在了。

慢慢的，白闻之和女孩儿像是都适应了彼此的存在，紧张的氛围便逐渐松懈了，陌生的香味儿也慢慢淡了，丁香的花香又渐浓郁起来了。白闻之听见了女孩儿平和地呼吸声，她终究安静了，像他一样。课中数次，白闻之都发觉出女孩儿似乎要对他说些什么，或者想和他仅仅几句闲谈。而他终归在做自己的事，那就是注视着电子书任由思绪的心猿意马。他的外表永远都给人老老实实的样子，或像是一个永远无法走进的丛林，似乎深不可测。

那节课上，女孩儿加上之前的和白闻之共搭了三次话，白闻之很快就附和她几句，似乎是专门为作答她的话，尔后他似乎也想对她说些几句闲话，但终究却又呆若木鸡无动于衷了。

月光如流水，洒在窗外，下课的铃声响了。女孩儿匆匆地走了，并没有回头，白闻之自始至终也没有一次认真看清楚女孩的面庞。稀稀洒洒的人流渐渐涌动起来，他也收拾东西走出了教室，出了大门他看见女孩儿渐远，直至消失在流盲的人群中。

▌作者：左岸，原名杨坤，曾用笔名许氶、乐北。1997年生。陕西咸阳人。内蒙古农业大学鹿鸣文学社首届社长，《西北作家》签约作家，曾获首届“精英杯”全国文学创作大赛优秀奖，第三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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