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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麦收时节再不见

三三 当代作家 2021-01-24


老妈说家里的麦子该收了。


满眼金黄的麦穗和嗅得到的麦香是印在骨血里的文化符号,永远丰富着游子的视觉与嗅觉,每逢“芒种”便自然涌上心头。麦收时节,田间乡头是机器声和欢笑声,街头巷尾是清甜的麦香和冒着炊烟的房顶。当然还有大姨送的咸鸭蛋、门口换的大西瓜、菜园子里摘的西红柿、老妈做的清汤面、吱吱呀呀吹着风的电风扇、树林里乘凉的老人、奶奶给的桂花糕~一股脑儿的人间烟火味。


诸如此类,就是平原大地上农人家庭的麦收时节。



春去秋来,又到“芒种”节气,想起老家大片大片的麦子又成熟了。老家地处平原,无论何时,一眼望去,永远是一马平川的田野,春夏是金黄的麦子、秋天是抽着穗的玉米,冬天是白花花的雪,其中最热闹的农忙时节当然就数“收麦子”了。


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半手耕时候的麦收时节。


那是没有机器的时代,因为一整套繁琐而又沉重的工作,麦收时间会因为天气的好坏、劳动力的多寡而延长。熟透的麦子若是不能及时收回,一旦遭遇大风或雨水,就很容易洒落田里或者发霉,一年的辛劳就白费了。这一点,农人深知,所以,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地把麦子收回家。每天天刚蒙蒙亮,家里的大人便拿了镰刀去割麦子了,那些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或孩子则是负责早饭。那时候大家的劳动热情高,左手抓着秸秆,右手镰刀划过,手起刀落,不一会儿功夫沉甸甸的秸秆就整齐地倒在了身后,大家像是在比赛一般,太阳升起,一亩田已经割了一半。


等到一家人齐心协力把麦子割完,接下来就是装车,把各家收获拉回自己麦场上,有规律地堆放好。然后就是把麦子去皮、脱粒,我们俗称“打麦”。这一步,应该是最累、最危险、需要劳动力最多的一步了,一家人劳动力有限,通常都是几户人家一起,几个劳动力一起,有的负责输送,有的负责接谷,有的负责整理麦秆,分工明确,机器不停地运转,每一步都不能停下来。等到“打麦”结束,大家像是结束了一场战役,每个人脸上都堆满了灰,造型各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笑着,才一张嘴就又吃了一口的灰尘。再看着远处大蓬上倒满的麦粒,个个饱满,散发着清香,真是有了结结实实的成就感。之后,这些麦子会接受阳光的洗礼,经过暴晒,从葱绿变成金黄,从饱满变得坚硬,再装进粮囤里,才能够保存数年不腐。家家户户把粮囤里的旧粮食换成了新粮,一家人来年的口粮就换成了新鲜的麦子。



那时候机器少,半手耕的麦收时节一般会持续半个月以上,繁重的体力劳作必须有充分的能量补给,这些要从食物中获取。麦收前夕,主妇们都会买上很多鸭蛋,用自己的手艺腌上,因为数量有限,他们一般不会提前食用,直到麦收,来不及回家吃饭,便带上几个咸鸭蛋、几个馒头、一壶茶水,咸鸭蛋下饭,茶水可以让馒头膨胀,这是最简单、实用的补给方式了。


那时候,老人和孩子是天生的搭档。老人教孩子不仅要手脚勤快,还要勤俭节约,洒落在田里的麦子就是最大的浪费。所以,“拾麦穗”的场景是最温柔、又最具教育意义的场景。骄阳底下,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人一个布袋或篮子,行走在光秃秃的田野里,他们边走边寻觅,见到洒落的麦穗就放进袋子里,捡到带秸秆的麦穗就分束打结好,放进篮子里。回到家,把收获倒在地上,下午捶打出麦粒,就能跟卖西瓜的爷爷换上几个大西瓜了。爷爷种的西瓜也甜,奶奶总会在一家人面前夸夸孩子,既是珍惜粮食的传统,也是勤俭节约品德的传承。


多年后,机械参与麦收。当年一个月的麦收时节被这燃油的“大家伙”不到半小时就搞定了。因为不再需要劳动力,外出的家人没有归来,家里的阿姨不做咸鸭蛋了,老人也没有力气拾麦穗了,孩子们也不再因为一个西瓜捡麦穗了。


以前的热闹被冷清取代,坐在村头的老人没有等来外出打工孩子的归来,他们只能相互感慨,“世道变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而今远在海外,这里再不见成片的麦田,也吃不到阿姨亲手腌制的咸鸭蛋。东南亚气候常年闷热,却再也没有农忙时节清爽的一场雷雨,而今我也常常想起,不知道那些有麦收经历的乡人,是不是也会经常怀念,那些年的麦收时光?


▌作者:三三,文学出身,普通公司职员,现暂居东南亚,现实而又爱幻想,爱文字、爱电影、爱旅行,积极工作、为梦想努力的摩羯一枚,永远热爱生活,永远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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