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雨冰:梅州腌面,秋日的温情
爱上一碗面,不仅仅是味觉和嗅觉所给予的满足感,还缘于由面引申的故事。秋日感怀带来的淡淡忧伤,让人不自觉陷入回忆,仿佛要让人在踽踽前行中感受不一样的世界。
弥散着一团雾气的面条,简单,朴素,像极人的一生所求。
于是,我努力追索那些在清晨光顾过的店铺,想要找回当年的一些人和事,然而,就如秋风落叶一样,四季轮回,岁月更迭,当日的故事已经消散在风中,当日邂逅同行的人也一去不复返。
然而我知道,正如一碗面温暖一颗胃一样,总有一些值得怀想的人会在心里清晰起来,经年历月,越发凸显,成为滋养心灵的珍贵篇章。
面条加了碱,微黄,在沸水中稍烫,最后落入瓷碗,碧绿的葱花,焦而碎的蒜,装点成早晨独一无二的颜色,勾引着味蕾。
吃过很多面,也走过很多孤独的路,那些单纯果腹的潦草吃法,就如一些平凡普通的生活,没有要记住的理由。
那几日,父亲受伤,在梅州最繁忙的医院治疗,医院周围遍布腌面店,对于消化能力弱的病人来说,这既是养份也是力量。
医院随处可见的苦痛,如消毒水一样充斥着白色的墙壁。生病的人难熬的是痛楚,陪护的人难熬的是时光。看父亲一日一日康复,我得以抽身在腌面店里细品那面里蕴含的哲理。
低矮、简陋的小巷,面条店里,经机器反复压制,一条面条刚以平朴的容貌面世。长成小麦前所吹的微风,沐浴的春雨,山谷里稻草人陪伴的时光,已经很难在面条身上找到。但面条柔韧、筋道,不能否认那些美好的的确确存在过。然而,美好顺遂的人生,未必能成就面条回甘、甜香的味道。没有镰刀在身上锯割,没有断离的苦痛,面条只能是麦粒粉碎后的平凡图像,绝不能是另一种新生。
生长于异地的小麦,千里迢迢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我在想,不同地域,不同水源,不同温度,有没有让小麦生出诸多漂泊的感怀?会不会悲叹世事的反复无常?我接过腌面店老板递过来的面条,作如此猜想。老板温柔叮嘱:吃时,先轻轻抖散,囫囵吞枣吃不出面的味道。
闻听此言,突觉惭愧万分。这座小城的人,勤劳、质朴,跟小麦的秉性甚是契合,麦粒定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又何来悲伤漂泊之感?——这座小城,每回午夜时分,也屡屡入梦,我所牵挂的难道不是这道城市给予最美好的回忆吗?
腌面店的老板善良,豁达,他们会细心询问病情,会酌情多抓上一小把面,他们知道一墙之隔的空间,盛放的是痊愈的希望。他们介于路人和朋友之间,总是恰到好处地给予一份关怀。
腌面的味道很难说得具体,但它简单、实在,以至于从梅州走出去的游子,最牵挂的乡愁居然就是一碗腌面。而我在屡屡入口的面条感悟中,也最终知道,那些街边小巷里的早餐店,总是在凌晨四点钟起来,煮水,热汤,送面条来的人则更早,骑着车一家一家店穿梭,而为了保持面条的新鲜、Q弹,做面条的人一夜未眠,算计好时间,算计好面条最适宜的美味。而这一切,都只为了给某个陌生人一份战胜饥饿,战胜困难的力量。
有时候,简单的表象,背后不简单的故事交织在一起,才构成生活的本质。
走过悠长岁月,走过彷徨迷茫的路,那些曾经的人和事,已经成了前行的力量。梅州腌面,包括梅州那座城,在秋日时分,给了我如禅一般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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