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新生:一碗面,多样情
老北京地道炸酱面,余味长、有性情、含哲理,我信。
有朋自远方来,我作为接待者,真诚询问到哪里餐叙。万没料到,这位来自黔南的文友,竟然点了“老北京炸酱面”!
这是一家面积不大但亲情四溢的炸酱面馆。引发我愉悦感的味道,自然是熟悉且亲切的纯正炸酱的香气。引发我视觉享受的,则是墙上悬挂的《炸酱面赋》。该赋以平朴之言,详尽面条起源、炸酱面制作、面码种类、待客规矩、进食氛围。我读了几遍,似乎回到儿时居住的四合院中……
面条与菜码上桌之后,文友谈及多次来京会友,品尝炸酱面的感悟——初与京城老胡同“京爷”相识,往往遭逢几分“冷傲感”。然而,只要你深入接触、实在处事,便会感知一泓热流涌动。昔日的那份“冷”,瞬间变为一团热情。此过程,与炸酱面“热锅挑儿、冷菜配”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笑着告知文友,儿时住过的四合院,炸酱面每每出现,能拉近邻里间的情谊。譬如,邻家大妈的肉酱刚一下锅,随着刺啦刺啦的声音,诱人香气弥散开来,渗透四邻家的门缝、窗缝。不一会儿,从各家走出“寻香”的孩子们。一个个拿着黄瓜、举着萝卜,围拢到酱锅边,舔着嘴唇,仰头看炒酱人面部表情。但见炸酱的大妈笑声朗朗,盛一小碟冒着油泡、浮动肉丁的热酱放置桌上,叮嘱孩子们小心烫手。孩子们蘸着肉酱,笑语欢声。
上世纪60年代初,市民购买副食品曾一度限量,包括植物油、肉类、禽蛋类、豆制品等。鉴于此,家中有客来访,以炸酱面接待,便用化油的肥肉丁。葱丝、姜丝、蒜片炝锅之后,放入类似油渣的肉丁,慢火细炸。小碗干炸肉量虽少,但香喷喷、油汪汪,佐以鲜丽菜码,也是待客美食。客人酒过三巡,热面、炸酱、菜码依次上桌。
北京人,从小在父母面前受教,深知“讲里儿(礼)讲面儿”与“讲规矩”的分量。这一点,在炸酱面上也有体现。即便是炎夏,炸酱面也必须“热锅挑儿”,不能以凉水冲泡。小碗炸酱,不求多,但求精。菜码,不求贵、但求全。面条,不求长、但求韧。仅以菜码论,嫩红,为心里美萝卜丝。嫩黄,为胡萝卜丝。翠绿,为青豆瓣儿、黄瓜丝、芹菜丁、香椿芽、青蒜末。白色,为绿豆芽、小白菜帮切丝、蒜瓣儿、苤蓝丝……闪着油星儿的炸酱,与满桌菜豆相映成趣。
滚热、闪光,粘稠适度的炸酱,稀稠适度流入“热锅挑儿”面碗,用筷子轻轻一拌,虎豹纹便展现眼前,奇香萦绕八方。色调养眼的菜码,既有利多元素摄入,也可解腻。
近代散文大家、美食家梁实秋在《雅舍谈吃》中,描述在清华大学读书时,得遇地道炸酱面,连吃3大碗,依然食欲大振。秋郎后来远赴台湾定居,难以见到地道老北京炸酱面,每每“面对面碗,心绪茫然”。可见这种京味吃食虽然大众、平朴、廉价,却有它独特之处。
畅谈到此,我们发现——一款小碗干炸、10余碟清鲜菜码、两大碗“热锅挑儿”早已见底。于是相视一笑,欣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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