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樱 : 年味儿

怀念儿时的年味儿，尽管生活再如何贫困，每到过年，父母都十分重视。

秋风萧瑟时节，母亲就动手做腊肠，一串串红红的腊肠挂在阳台上数日，丰硕的年节就要来临。我的内心把这看作一道靓丽的风景，那是餐桌上的美味，也是家的味道。生活的仪式感很重要，勤劳的母亲用心经营家的温馨和给予孩子们贫困中无穷的乐趣。

闽南人喜欢吃蚵仔粿，做这种粿要事先把生的牡蛎、胡椒粒放进大米里磨成浆，再放进炒香的牡蛎和肉丁搅拌，最后在蒸笼里铺上一块布巾，倒进米浆上锅蒸熟。母亲方方面面都是一把手，做蚵仔粿也不在话下，蒸熟的咸粿要等到冷却才可翻面，我们小孩儿早等不及，偷偷刮垫布边的粿品尝，大人见了不免嗔怪：“小馋猫！”然后微笑着挖了大大的一块递给你。

农村人的年味儿还在集体蒸年糕，几户人家一起做，场面十分壮观。那香气啊，在袅袅上升的蒸汽中慢慢氤氲了整个大天井，烟囱冒出白色的烟在一碧如洗的蓝天缭绕着上升。做年糕活动一般选择在祖屋宽大的敞开式大厅，在屋梁下一并儿排开，只记得有无数层的蒸笼，这边上锅的正冒着热气，那边没上锅的还平铺在桌面、地上，许多人来帮忙，有的放炒熟的大米粉，有的加磨碎的花生和黑芝麻，有的则负责在糕面上划漂亮的线条……不知还动用几家人的厨房，几家人的蒸笼，却犹如和睦的一家子一般，各司其职，似乎有谁在无声的指挥，一切井然有序。

我家的蒸笼是爸爸特意找人用铁皮制作的，连做年糕也用铁皮圈圈，特别好认，每次做完糕点我也积极和大人们一起洗圈圈，然后帮母亲认领回家。当然，那分得的一大缸糕饼充盈着新年的期盼和喜悦，也填满邻里之间浓浓的情谊。带着这些年久积蓄的情谊，我们便可以走得很远，这种亲情，随着年岁渐长，也是要常常翻出来回味的。

大年三十，母亲又带着一家子回老家了，七十六岁的她居然网购了好几个大灯笼，一大早便让人挂在路灯下、凉亭中、走廊上，让来往的人看见，让路过的人仰望，让前来拜年的故人沾些喜庆。

昨晚飞机刚落地，今儿来给母亲拜年的亲朋好友便络绎不绝，还有什么地方比她在家的年味儿浓？老叔公走很远的路来了，堂弟老早就陪着她泡茶啦，大表姐扯着乡音在叫门，表妹带了自己种的一篮子水果默默地放在厅旁……你发现一切像昨日一样照旧，何时抵达，何时离开，像没有痕迹一般。

那流动的河，那黛青色的一草一木，那古朴的一砖一瓦，那熟悉的面孔，浓厚的乡音依然那么亲切，家乡温柔的风和远眺的风景一直在等着你到来，我明白母亲的内心对这里的留恋，这是她的根，她一生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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