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银昌:老付其人
认识老付是前年的一段时光,他留给我的印象极其深刻,今天不免给写出来,以共大家笑品。
建华公司在京西有一个大院子,里面有十几排大小不等的库房。早先有部队派兵看守,改开之后,被一嫡系承包,转为民营仓库。老板为了省钱把原来的南、中、北三个大门,改为南北两个大门,中间的大门用砖头垒了起来。
老板雇了六个看门的,分三班倒看护着。中门原来的门房,左边当了厨房,右边当了宿舍,住着看院子的六个人。老板派了一个远房的亲戚来管理这六个人,每天负责他们的考勤登记,兼管买菜做饭。因为人家是内部人,他住一个小屋,他的房间里有三斗桌、电冰箱、彩电。
我们的大房间里放着双层的三张床,我和老付老郝睡下床,老付与我打对铺。
我们的床都是畅开着的,只有老付的床用厚厚的桔红色的幔布裹着,显得很神秘。
我刚来的那天,老付满脸堆笑地喊:“老哥你好!”并伸出白嫩的右手来紧紧地同我握手,那种热情劲仿佛真是老相识老朋友。
老付说,他是湖北应城人,年轻时在村里当过赤脚医生。虽说是农民,但在家排行是老小,没有下过地,因此皮肤保养的特好,细皮嫩肉的,与他的实际年龄及不相称。以至我一直称他为老弟,等领工资的时候,见了他的身份证,才知道他比我大六岁,应该叫他哥了。
我就问:“老付啊,你比我大,我一直叫你老弟,你怎么也不纠正一下。”
“哥弟没大小,叫啥都觉好。”他说罢哈哈地笑了。
老付爱吃肉,伙房做的饭很单调,早晚大米粥咸菜馍,中午是大米,一顿肉菜一顿鸡蛋菜间隔着吃。我们都是农民工,只要能吃饱,是从来不挑剔的。但老付不行,没有肉吃就把他憋坏了,早晚一到开饭的时候,他就跑街上去,不是要半斤猪肘肉,就是掂回六两猪脸肉。
他把肉往桌上一揢,很大方地叫着:兄弟们都来偿偿。你不去,他还用筷子夹一块给你放到碗里。
开始大家偶尔吃一块,可时间一长,谁还好意思天天去白吃人家的?以后老付再叫,大家都躲得远远的。他见没有人吃了,也就不再叫了。
他要上二个馍头,就着大块的猪肉,大嘴小口地品吃着,那种吃像相当的自然悠闲。肉吃完了,呼呼地喝一碗大米粥,一抹嘴说句“真痛快!”
同伴们问他,老付你天天吃肉就不腻?
老付说不腻。我爷爷、我父亲都是这样,每顿六两肉,如果一天不吃肉就不舒服。我这吃肉也是遗传,我如果一天不吃肉,腿就抬不起来,浑身无力。
大家听了,都笑他,称他是肉王,野狼转世。
他听了,哈哈一笑,顺口接着话说:是吧,也许真的就是。
每到周六或者周日的晚上,他都要买上一瓶红星二锅头,一大包油炸花生米,一斤猪头肉。招呼班长和我,让我们陪他喝酒。
开始我们也陪着他喝,但我们酒量小,顶多喝三小杯,余下的老付就都下肚了。
老付喝了酒,不是同你握手,就是拥抱,那种缠磨劲如火似胶,真是招架不了也得招架。
那次他过生日,他买了猪肘、牛肉,还加了一只烧鸡,从晚上八点开喝,一直持续到十一点。我养成了一个习惯,一到十点半就打瞌睡,非得去睡觉不可。我站起痒装上厕所,一趄一倒地离开了酒桌,睡觉去了。
可喝多了的老付,竟搂着班长,热烈地亲吻起来,嘴里还一直叫着:“梅香、梅香……”班长有些瘦弱,老付双手紧紧地抱着他,不依不挠地用长满短胡须的腮帮,用力地擦磨着班长的脸。
打那以后,只要老付说喝酒,吓得班长再也不敢去作陪了。
老付其人还有了特长,就是好巴结当官的,每月25号开支,只要发钱的财务会计一来,他就把准备好的红塔山整盒烟,敬献给会计。如果天热,他还买红牛或绿茶孝敬。
时间一长,大家在暗地里都骂他是个拍马屁股的溜沟舔。说咱当一个看门的,挣鸡巴三千块钱,真不用像太监一样去给人瞌头进香啊!
可是,正当大家认为巴结没有用的时候,老付的应勤倒派上了用场。
一周前公司一个内部停车场,一名55岁的值班员上班时,突发心肌梗塞,死在了岗位上。公司一下赔偿了40多万。
为避免类似情况的发生,公司对看仓库的人,也进行登记审查,对超过规定年龄的人一律辞退,老郝、老韩被审查下去,而老付比他们两个还大五岁却留了下来。为啥呢?因为人家有会计的护佑,照旧留下来上班挣钱。
这个事不得不服,你还能说人家老付平时敬烟献酒没有用吗?
老付其人还有个特点,平时装得很干净,只要他从他的布幔里钻出来,就用手拍打衣服和裤子上的灰尘杂物,在走廊上、在值班室,闲了就拍打,有时还用嘴去吹。
他上班前总要去洗手间用水沾湿头发,用梳子一股劲地整理,只到他自己认为满意为止。
2018元月22日,北京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天刚亮,班长就来叫我们起来扫雪,话音刚落,老付一撩幔帐“噌”的一下就出去了,我很纳闷,没听到动静他怎么穿戴的这么快啊?
睡他上铺的小苏说:“程叔,老付这个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从来都不脱衣服。”
“啊!难怪他出来的那么迅速。”不过对于小苏的说法,我还持质疑态度?但经过一段长时间的观察后,果真如此。
试想一下,一个人在白天的工作中,免不了出力流汗,尤其是夏天,如果晚上不脱衣服睡觉,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个秘密被揭穿以后,我也更加细心地对老付进行了更深的了解。
卫生间里有洗衣机,老付不用,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七八个人合用一个洗衣机不卫生,恐怕得了艾滋病。
真是奇谈怪论,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的经验,平时他也不洗衣服,只是用湿毛巾擦擦,偶尔洗衣服时,也是用手去搓洗,然后开大水管,用水去冲。
老付轻易不往家里打电话,有天晚上,他接了一个电话,是她女儿打来的,他跑卫生间里去接听时,我正好在封闭的独立卫生间蹲位上方便,她们的电话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他女儿说;“爸,我妈虽然不辞而别你这么多年了,但你们毕竞在一起生活了三四十年了啊!现在她得了重病,已经快不行了,你无论如何也要回来看看我妈?我求你了!”
“你妈,她是个什么东西?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她跟野汉子跑了,她这是罪有应得。她有病了活该,她就是今天死了,我也不会回去看她一眼的。她这无良心的东西,死有余辜。”
老付说的很绝,是那种咬牙切齿地绝。
再后来,朋友又给我找了一个比看仓库更好的工作,我就借故辞职离开了。
走时,老付还是那样,用力地握着我的手:“程弟,有时间回来看我啊!”他深怕我把他忘了。
我说:付哥,你放心。有时间我一定会来的。
一别就是一年多,老付和众多的我认识的人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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