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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银昌 :命断零时

程银昌 当代作家 2021-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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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病了,很想见他的儿子金宝。但儿子在城里很忙,无功夫回来看他。


于是,七叔的六个闺女,便轮流着来家里照看他,并给他请医拿药……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也不见好转。七叔每天一睁眼,就唤他的宝贝儿子“金宝。”

这金宝是七叔的独苗。


七叔和七婶成家后,一连生了六个丫头,村里人背地里都笑他不会种男孩,是个绝户头。


七叔因此抬不起头来,但他暗自发誓非要弄出个男婴来不可。一直到七婶45岁那年,才生下一个男婴来,取名:金宝。

七叔有了儿子,走到街上才把头抬起来,才敢和村里的男人们坐到一起,看太阳东升西落,谈村里谁家男孩长得壮,谁家男孩有出息。
七叔为了孩子,和七婶拼命操持庄稼,养猪喂羊,一门心思让他读书上学,盼将来有个好的出息。六个女孩,统统小学毕业,唯独供他的金宝上了高中。

金宝高中毕业那年,七婶得了贲门癌,三个月后便离开了人世。
葬埋了七婶后,七叔仍坚持让金宝考大学。金宝在考了一年大学后,自知无那个把握,便跟随村里的同龄人,一起南下广州打工去了。


头两年,金宝过年的时候还回来,第三年以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听说在广东谈了个对象,在租的房子里过起了夫妻生活。

  眼看着七叔的病越来越重,急得六个姐姐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她们就问七叔:“爹爹,你真的想见你的金宝?”

“真的想见,病在我的身上,我感觉我的大限快到了,最多也超不过十天了,因为晚上你娘她一直来叫我,叫我去那边陪她。”


七叔说的话吓人,闺女们就给金宝打电话,催他回来瞧瞧。
金宝问:“爹爹病到了什么程度了?”

“不吃不喝,净是昏迷不醒,一直叫你的名子。”

“有没有生命危险?”

“爹说最多还能活七天!”

  第六天早上,金宝回到了家里。他没有顾上卸下背包,就扑到爹爹的床前,大声地哭唤:“爹爹,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儿子金宝回来啦。”



七叔,仿佛没有听到,仍旧昏昏沉沉,没有说话。


姐姐们见状,一齐爬到跟前,齐声呼唤:“爹,爹爹,你的儿子金宝回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


在众孩子们的哭唤声中,七叔慢慢地睁开了眼,金宝见状,急忙握着爹爹的手,大声说:“爹爹,孩儿金宝回来了!”


七叔挣扎着,示意想坐起来,但几次想动,却动不起来。他无力地哽咽着,嘴里轻轻地说:“金宝,金宝,你真的回来了…”


“爹爹,我就再你跟前。”

七叔看到金宝,蜡黄的脸上,一下子又有了血色,他说:“让我坐起来。”


闺女们把他扶起来,用两条被子垫在他的背后,七叔看到孩子们都在身边,他这才微微的一笑,然后,又无力地合上了眼睛。


金宝这才把背包卸了下来,大姐问:“宝儿,你请了几天假?”

“三天。”


“三天,为什么不多请几天陪陪咱爹?”

“啊!不行啊!大姐啊!你们不知道?我们厂才接了一个订单,要求二十天完成。我去请假时,老板死活不准,急得我差点和老板吵了起来,他才批给我三天假。”

“你那老板也真心狠,谁家的爹娘没有生老病死的时候,上千里地回来了,总得把事情办完了吧?那能只限三天?”大姐说。

“宝儿,咱不就是个打工的吗?别去给这样不懂情理的老板干了?”二姐说。

“是啊!打工的地方多着呢,他不准,宝儿咱再换个地方……”姐姐们你一言她一语地议论起来。

金宝一听,霍地站起来,阴沉着脸大声说:“你们都喃喃些啥啊?我的苦处你们哪里知道?我十八岁从家里走出去,从学徒工熬成带班长,又从带班长进升到车间主管,容易吗?开始学徒时,出力流汗、加班加点,拼死拼活一个月才拿一千多块钱,现在我一个月能拿到一万多元,你们想想我舍得放弃吗?”

姐姐们一听都沉默了。


此时,大姐把做好的一碗面条,塞到金宝手里,说:“宝儿,你吃饭吧。你的情况,姐姐们不是不知道吗?”

  七叔一直没有睁眼,他虽然躺在床上处于半昏迷状态。但,金宝和姐姐们说这段请假对话时,他正好清醒着,听得一清二楚。


晚饭后,金宝对姐姐们说:“这些天来你们都辛苦了,今天晚上,你们都去歇歇,我来陪陪咱爹爹!”

七叔也睁开了眼,他冲闺女们点点头,示意她们去休息一会儿吧。
金宝也许是颠簸了一天的旅途之苦,他和衣偎缩在父亲的身边睡着了,睡得挺香,鼻腔里还发出了粗壮吼声…

七叔听着儿子熟睡的声音,心里觉得是那么的满足。

  墙上的摆钟响过十二下以后,七叔慢慢地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塞到金宝手里。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金宝,这是楼上柜子上的钥匙,柜里有我留给你的一些东西。等一会儿,你去打开看看…”


金宝睁开眼接过钥匙,看到爹爹这会儿神志清楚,就冲他点点头说:“好,那我去看看。”拿着钥匙就上楼去了。

等他从楼上下来,再回到爹爹身边时,他一下惊呆了,只见床上流了一滩血,爹爹右手拿着锋利的剪刀,竞把自己左手的动脉血管割断了…

金宝像疯了一样,把手中的小箱子一扔,就大声地呼叫起来:“爹,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姐姐们听到金宝的呼叫,一下子都跑了进来。只见在床边的一张香烟包装纸的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金宝,爹爹总算见到你了,我不会连累你的。


“ 啊!我的爹啊!你为什么要这样走啊?”


“爹爹啊!…我的苦命的爹爹啊…”

六个闺女的哭声,掺合着金宝的呼叫,在这夜深人静的零时,让人听得是那么样的悲伤,又是那么样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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