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个“问题”少年的棒球梦 | 后窗视觉
图 | 吕萌
文 | 程静之
编辑 | 林鹏 安小小
那是2015年一个隆冬的雪天。6岁的小新躲在了玉米棒子垒成的矮墙后面,他侧出了一点头,用余光偷偷瞄着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陌生人。
“我还以为他们是小偷呢。”小新回忆说,他又找来一个大铁盆,倒扣在头上,往底下一钻,生怕自己被他们发现了。
小新出生在河北一个贫困县,奶奶和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知去向了,父亲因矿难事故丧失劳动能力,全家人的生计依靠爷爷种田维持。
戴棒球帽的中年男人发现了他。他是中国棒球国家队“第一棒”孙岭峰,曾担任国家队队长15年。“当时我一看,特别机灵,特别喜欢这个孩子 。”他回忆说。
小新是孙岭峰挑选的第一批基地队员,和他一起被选中的还有同村的小双。小双出生的时候,爸爸就不在了,妈妈把他的双胞胎哥哥卖了7000元,拿着钱就跑了,他被寄养在二伯家。临行前,孙岭峰记得小双的二伯只问了他两个问题。
“给孩子管读书吗?”“管。”
“管吃住吗?”“管。”
“行,那你把孩子接走吧。”
孩子们被接到北京昌平区南七家村的一片平房中,院墙内围着高高的绿色围网。三年后,和他一起练习的还有二十五个队员,他们来自河北、云南、西藏等地,有的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有的双亲早早过世,有的跟着吃低保的老人过活。
“天生素质分三六九等,很多孩子根本不具备‘争第一’的素质。”孙岭峰更看重的是他们比一般孩子经历得多,不怕摔,能吃运动员的苦。从国家队退役后,孙岭峰想在中国推广棒球。他通过慈善机构找到一些“事实孤儿”,想通过棒球这项尊贵的运动,培养出棒球界的一支特种部队,以此改变他们的命运。孙岭峰说,他希望棒球能帮助他们遏制阳光照不到的“小恶魔”。
棒球队成立三年,这群孩子从牙齿和骨骼发育不良的孩子,变成最佳投手、最有价值球员。
从美国比赛回来后,队里曾经最调皮的马虎有了新的梦想,“我要打进职业队,给奶奶买楼”。
长期在室外练习,耳朵被冻伤了。
晚上8点,吃过晚饭,少年们有一个半小时的看电视时间。电视里播的不是《熊出没》,而是《亮剑》这样的军旅片,能培养他们的团队精神和热血。
熄灯后,9岁的扎西躲在被窝里,打开中秋节老师分发的玩具灯。半年前,他从孤儿院来到基地,已经适应了这儿的生活。
小博,12岁,一垒的主力队员
小博从小没了妈,五岁那年,父亲患心脏病去世,就死在他的枕边。2014年,奶奶去世后,户口本上的名字就剩下他一个,好心的邻居把他养在身边。
刚来的时候,小博不肯上车,“一开始就哭,怕孙教练把我给卖了”。他在学校受到别的孩子欺负,想学武术保护自己。孙岭峰给他做了一个传球的动作,“我以为就是武术呢,被蒙了十天。”(上图)
水杯和棒球帽玩具是小博的“宝贝”。2018年7月球队赴美国华盛顿参加PONY小马世界棒球大赛。队员们把自己在美国喝水的杯子带回基地放在储藏柜中。在他们看来这些物件是为国征战的证明。(下图)
杨朔,7岁,队里最小的队员
杨朔来基地只有两个月的时间。现在,他只能练习双手叉腰、转体这样的基础动作。(上图)
小汽车是年龄仅为7岁的杨朔比较喜欢的玩具。虽然小车已经没有了轱辘,车的外壳七零八落,杨朔却一直不舍得把它们丢弃掉,在闲暇时杨朔会把它们拿出来在桌子上摆弄一会儿。(下图)
尕让
父母离婚后,年迈的爷爷抚养他,五岁那年,他被送进了甘肃一所孤儿院。来基地三个月后,他就和大年龄的队员去美国参加了比赛。(上图)
他的床头挂着米老鼠形状的夹子和已经坏掉的玩具。棒球队的小队员们在比赛时,场上嘶吼的声音和尖锐的眼神如同一名战场上的战士。而在生活中他们往往流露出来的是孩子天真无邪那一面。(下图)
马虎,13岁,接手
马虎曾经被继母虐待,靠上街抢食物为生,是当地的街头一霸。刚来球队的时候,他想当新地方的老大,“一天不犯,隔天准犯”。很快,他被所有的队员排斥了。
加入球队一年了,他慢慢把自己当成球队的一员,努力改掉霸道和急躁的习惯,也不再和别的队员打架,几乎没有孩子再告他的状了。(上图)
他的宝贝是从老家带来的笔记本。本子压在枕头底下,孤独想家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下图)
赵剑,12岁,游击手
赵剑脑子灵活,脚步快,是球队的游击手。在寄宿学校上学的时候,生病了,只有姑姑会去看他。
练习棒球三年后,他去日本和美国参加过比赛,变得阳光、自信了许多。今年过年,期末成绩出来后,他主动打电话告诉了爷爷。(上图)
赵剑在棒球队中已经算得上老队员,除了棒球训练,每天早饭后还要阅读图书和复习文化功课。(下图)
(文中小新、马虎、小博、小双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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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吕萌
用相机讲故事的人
作品包括《跨性别者生存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