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制裁的技术分析

关于战争的讨论很多，本文主要分析其中一些关于金融系统的“技术细节”：

1、昨天晚上美国财政部发了通告宣布对俄罗斯发起新一轮金融制裁。被制裁的是俄最大的两家银行：俄罗斯储备银行（Sberbank）和俄罗斯联邦外贸银行(VTB Bank)。Sberbank是俄罗斯最大的银行，大约占俄罗斯银行业总资产规模的30%，可以理解为工商银行+中国银行+农业银行+建设银行的加总，大股东是俄罗斯财政部。后者是俄罗斯第二大银行，主要拓展全球业务，同样也是国有。

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 (俄语：Сбербанк России，英语：Savings Bank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是一家总部位于俄罗斯联邦首都莫斯科的金融机构。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拥有2,500万私人客户、130万商业客户以及大约19,000（2005年）间分支机构，在俄罗斯私人和商业金融领域均处于领先地位，为东欧地区最大的商业银行。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为股份制银行，俄罗斯联邦中央银行持有60.25%的股份，其余股份由超过273,000 家的机构投资者和个人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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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对Sberbank的制裁是不允许它在美国的银行开设代理行账户（Correspondent or Payable-through Account），这种制裁也称作“上了CAPTA List”。我们知道，金融机构要想用美元进行结算清算，是不可能直接举着一揽子美元纸钞跟别人交易的，而是需要通过美联储的FedWire这一RTGS结算系统进行。FedWire上的结算活动——从本质上讲——就是美国本土银行们通过准备金之间的互相转账，来代理客户之间的转账业务。

它体现在央行的资产负债表上，是美联储负债端不同银行的准备金账户的变动；体现在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上，则是负债端不同客户的银行存款的变动（所以我们总说央行是银行的银行）。

像Sberbank这种在美国没有分行的银行要想进行美元的结算，就必须在美国找一个代理行来存美元。当Sberbank需要代理自己的客户进行美元转账支付时，就让代理行动用其准备金代自己进行。

3、因此制裁生效后，Sberbank在美国本来的代理行就会跟它说：“抱歉，你的钱不能存在我这里了，我也不能帮你做清算业务了，你的钱另谋他处吧”。财政部在官网上表示，给美国各家金融机构30天的时间（到3月26号）来关闭Sberbank和其旗下所有子公司的代理账户。

4、对VTB的制裁更严厉，直接让VTB上了SDN名单，把VTB持有的美元资产“冻结”了。简单来讲，就是其名下持有的美国境内的存款、证券等一切金融资产都不能进行转账、转账、赎回、使用、更改所有权等一切操作，但该金融账户/资产仍然可以收取利息、分红、他人付款。换句话说，VTB账户里的钱“只能看，不能吃”。这个资产冻结是立即执行（不立即执行的话人家就把钱取走了）。此外，美国一切个人和企业也都不能和VTB有资金往来了。

5、此外还制裁了Otkritie、Novikom and Sovcom 3家金融企业。制裁方式跟VTB一样，也是上了SDN名单，冻结一切资产和禁止一切交易活动。

6、美国所有的制裁都是由财政部下面的海外金融资产管理办公室（OFAC）发布并监督执行的，其中最知名的当属特别指定国民名单（SDN）了。

SDN包括了各种恐怖分子、恐怖组织，和其他原因被制裁的机构和个人。一旦上了SDN，就意味着全世界所有的金融机构都不能与其有资金往来（哪怕不是用美元也没通过美国金融体系）。

一旦跟SDN有资金往来了，那美国就可能直接加以制裁，甚至连带登上SDN名单——这就是传说中的“次级制裁”。这次制裁中，VTB就直接上了SDN名单，意味着直接对这家银行的海外业务设置了禁区。

而Sberbank目前还没有上SDN，仅仅是在Non-SDN菜单下。理论上讲，目前个人和企业还是可以和Sberbank做非美元的生意。

7、最近几年由于美国沉迷于“制裁”，SDN名单越来越长，制裁方式、种类也越来越复杂，叠加各种金融监管政策层出不穷，全球银行的合规部门越来越大，成本越来越高。一个证据是，到2月24日，OFAC的常见问题列表已经长达990个了。

8、由于2014年俄罗斯入侵克里米亚的时候已经遭受过一轮制裁了，因此俄罗斯金融体系“有丰富的反制裁经验”（普京演讲中提到）。

一方面，据媒体报道，俄罗斯的大型银行之间互相开设了代理行账户，因此除非把俄罗斯的银行全部纳入CAPTA List，否则被禁的一家总是可以通过另一家再介入美元体系进行结算。

另一方面，VTB这些大型银行这两年也都大幅压降了海外资产的头寸，例如VTB的2021年的年报显示，其代理行账户中OECD总余额791亿卢布，交易性金融资产中非俄罗斯本土债券的规模187亿，从OECD银行的应收账款为326亿卢布。三者合计1300亿卢布，占三个科目的总资产负债表比例不足4%。

9、此外，这两年俄罗斯的银行一直在往俄罗斯本土运输美元纸钞，因为纸钞不怕“制裁”。俄罗斯评级机构ACRA估计称去年12月俄罗斯运回来了大约50亿美元的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