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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不到头】偷渡到德国的福建、浙江农民 连载之九——难民营里的性冲动

2017-04-14 山民 德国华商



编者按


 2015年,德国接受了89万难民,难民潮造成了德国的难民危机。对此,新一代德国华侨华人相当惊愕,也因为不了解过去的历史而发出了许多惊人之语。我们只有了解过去的历史才能更清楚地认知现代社会。

德国在二次大战后经历过几次难民潮。或许您可能不知道,在上世纪90年代,德国也有一次与现在相当的难民潮。当时有5万左右的中国人用偷渡的方式来到德国,申报难民。他们艰苦卓绝的的故事,催人泪下。还有一些人,永远地留在了偷渡的路上。

他们中的很多人留在德国,并已经成为当今德国华社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也有不少当年的难民离开了德国回到故乡,或者再次偷渡前往英国和美国等地。这里讲述的就是当年偷渡者的真实的故事,而作者本人也是当年中国难民潮中的一员。

作者山民的《人蛇潮的背影》一书的部分内容多年前在《华商报》连载过。后来全书在中国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现经作者修订补充,并改名为《一路不到头》,授权在本公众号连载刊登。文中的名字已经更改,请不要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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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民营里的性冲动

 

德国明媚的春天正式来临,这时我们有了到野外游玩的兴致。我们参观车流不息的高速公路,看过两个巨大的火电站烟囱,步行到一公里外的美因河畔。阳光下的生命开始萌动,流水、树杆、房子、行驶的小车和红色的加油站,都在金色的光线下蓬勃地抖动着。

难民营的大厅里,小弟正在做滑稽的表演。必须承认这个年轻人是相当富有表演天才的,他坐在陆彬对面把当天的想像力发挥之后,突发奇想地把旁边的一只小碗倒过来当抚尺在桌子上“啪”地一下,这是福州评话的开场动作,评话先生会在全场肃静的时候放开唱腔:“全册书名无处究底,评话又叫捣糨糊,书出福建福州府,长乐县关刘氏家门——”

来自福州地区的人都会迷恋这种唱腔,这种曲艺的魅力在于它可以感染任何不懂艺术为何物的底层人民。这是我们乡下人文化来源的一个方面。福州评话的故事内容一直盘旋在前几百年到前几千年之间,故事主题是感情、利益、征战、复仇,故事寄托的希望是农民搭救了遇难的知府,乞丐巧遇微服寻访的皇帝,和真命天子出在一个街头流浪汉身上。这个疯疯癫癫的福州小伙子唱完开场白后郑重其事地“啪”一下小碗,然后嘴里发出筷子敲打铜钹的“锵锵——”声,他还是一个善于口技的家伙。许多人在他逼真的表演中笑出声来,听到他不受影响地开始道白:

“话说刘月金小姐单枪匹马西征,与谢京先生的百万毛毛兵展开一场殊死的搏斗……最后刘月金小姐一举歼灭了谢京先生的百万兵马,只听谢先生一声惨叫跌下马来。刘家小姐在刘氏的族谱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啪!锵——”

下面的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如果你也知道在福州话中“金”与“经”的音相谐,“谢”与“射”是同音,你就知道小弟的故事里含有一种多么激发人心的成分了。

我们似乎都感到平静无聊的生活需要一种刺激,我们似乎感到没有这种刺激,生活就不会再有生机了。

事实上在这栋楼房里,这种冲动早已存在。在难民营的房间里,德语的书籍很难发现,可带着性色彩的一些报纸、刊物和图片却经常可以在客厅的角落或某人的床头上找到。还有,前两个星期我们从村头的垃圾场上捡回来的一台老式电视机,已经有人在里面找到星期六午夜的色情节目。常常在看完电视的时候,某个人跑到厕所里发出沉闷的叫声。



也许与春天有关,暖洋洋的温度自古就是最好的催情药物。长期遭受精神折磨和缺乏营养的身体,压抑了正常的生理反应。现在,窗外的阳光是这么浓郁,黄色的光线像粘稠的性欲在倾泻,室内,性的色彩到处流溢,漫过一颗颗寂寥的心。那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沉睡的欲望苏醒过来了,在绷紧的牛仔裤里涌动着。

似乎都坐耐不住地,有人提议说,明天星期六,一张十五马克的火车周末卡可以乘坐五个人,我们去法兰克福红灯区见识一下吧。

林志浩乐哈哈地说:“好啊,如果你们五个去,车票钱我付了。”这个对性始终尴尬的小伙子非常聪明,他怕牵扯到自己身上,就耍了这招以进为退的计策。

林志浩的慷慨反而引发了一些男人扭捏的毛病,好像是在逼良为娼似的,各种不诚实的言语依次流露出来:“会传染艾滋病吗?”“有没有黑社会管控呀?”“一次三十马克,贵呀,折人民币一百六。”

这时有人开始转过来征求我了。我发现了这种倡议给他们带来的兴奋,我发现他们的犹豫已经不攻自破,所以我就显得态度坚决地说:“又不是做贼,即使不玩去参观参观也可以的。”

至于第二天恰恰是我没有去,说实在话,不是我失信,因为临时确有一件特殊的事件发生。而他们几个人去了之后究竟谁嫖过妓女,谁只是参观一下,初次拜访德国色情行业的他们都三缄其口。那天需要重彩一笔的是,为了减少开支,他们自制了面粉煎饼和提着热水瓶去。今天我在回想这个画面时还感到无比搞笑,在德国第一次到红灯区潇洒的我的同乡们,复制了在家乡种田时的情景,一手提着干粮一手提着热水瓶。

我是那天中午突然收到国内的一封信,信是我老婆玉珠托人代笔的。我必须承认,我一直没有告诉别人我的婚姻状况,在许多时候,我没有感觉自己已经结婚了,我不知道这种心理状态如何形成,是我从来就不愿接受这个现实还是一开始就受到某种伤害?如果从知识分子的角度说也许比较简单,那就是:我们没有感情。

我老婆的这封信给我带来强烈的震动,但我没有在难民营里把心思流露出来。我默默地走出去了。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街道上,来往的车辆把太阳光吸收到玻璃片然后像一团火球一样地送过来,让人兴奋的光芒在地面和空气中闪动奔涌。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脚步仿佛没有着地似的在漂移,玉珠在信里说她生了一个女儿,叫我给孩子起个名字。我毕竟是第一次做父亲,巨大的刺激令我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我沉思着,却时不时地想笑,心惊得蓦然回首,又发现不到跟踪的影子。这是三月的天气,我在村子里绕了一圈,又穿过了难民营背面的坡地,路旁的灌木林露出饱满嫩绿的芽苞。那天,如果有别的难民走出来,他会看见坡地的山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阳光下他的整个形象都洋溢出一种超越时空的浓重心事。当然,那天我也想到背上的债务和工作问题,玉珠在每一封信里都没忘了催促我早点去找工。我在盘算着把节省下来的零花钱先寄几百马克回去。我是到四点多才走回难民营的,我已经把我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枫。坐在高起的山包上时,我突然间回味起一种边缘的心情感受,在—段时间以来,当我心情抑郁的时候,似乎潜伏着一种发疯的感觉。枫是女孩子的名字,我小学时的一个同学就叫雪枫。我现在想,我在起我女儿名字时是不是似梦似醒地进入宿命的怪圈,以致让我在几年以后终于难逃劫难地导致精神失常呢?我至今忌于把这个秘密向外人透露。那天在我脑子拟好的回信中,我约玉珠满月那天,到县城一个转了几道弯的亲戚所在的单位里接听电话。


初为人父


难民营里有两三个人在睡大觉,林志浩在房间里自学德语。我这时才记起今天要去红灯区的事。林志浩见我回来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吗?”林志浩的表情让我醒悟到他们误解了那封信给我带来的烦恼。这让我有了依托的理由,我装出在摆脱某种不良情绪的样子对林志浩勉强地笑一下说:“没什么,有点困了,我到隔壁房间睡一会儿。”

躺到床上时我没有睡着,我的思绪还停留在玉珠、女儿、家乡的昨天、今天和明天之中。傍晚的阳光很柔和,房间里布满温暖的气息,暖暖的被窝让我想起我老婆的身体。在德国我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起我老婆玉珠的身体。这时我明显地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我把手紧紧地按了下去,一阵酥麻在身体里传导着。在我的同乡跑到法兰克福红灯区潇洒的这个傍晚,性欲这该死而不死的东西在夕阳的普照下,像魔鬼似地缠得我全身发热。夕阳透过窗户热烈地泼洒在被子上,我全身的血液在被窝里奔涌流窜。

这天是以感伤的色彩收尾的。当我突然感觉下身一片冰凉时,我的身体仿佛掏空了一般,一下子落进深谷。这时夕阳正好下山,空虚和日暮的伤感像潮汛般席卷过我的全身,我几乎惊叫一声从床上跳下来。

在往后的岁月里,我无法排除这种情绪的缠绕。如果哪一天我午睡到黄昏起来,这天剩下的时间将让我在心神不宁和极度悲哀中度过,我怎样也不能摆脱暮色笼罩在我心头持续的悲凉。那天留在我记忆里一个根深蒂固的感觉是,我剩下的岁月里只有晚风、落叶和昏暗的天色。

我的心情极度不佳,这也许还在于我急需找到工作。晚上吃饭时我对林志浩说,我们怎么办呢,就这样等下去吗?林志浩沉默一会儿说,他学了这么多德语,也要出去炼一炼了。我知道他的经济状况已经开始出问题,他的家境不会像他表露的那样优越,难民营里继小弟向人借钱后,他在前两个星期也向人借了两百马克,虽然他的理由很堂皇。

林志浩确实是一个脑子灵活的年轻人,从星期一开始,他就带我往城里的邮政总局里跑,在此之前我们就没有发现电话簿里藏有那么多中餐馆的电话号码。他是在星期天晚上决定停止自学德语后,神秘地对我说:明天你跟我去找工吧。那样子仿佛他十拿九稳似的。我们每天抄下一大串电话号码后就在旁边的电话亭里打出去。可惜连续两天的废寝忘食还是一无所获,正确地说是找到一个请大厨和一个请跑堂的,但对连中餐馆的结构都不熟悉的我们来说,这不是我们敢于问津的。我们能做的工作只是洗碗和倒酒水。

当时德国中餐馆厨房等级细分为大厨、二厨、油锅、打杂、洗碗,楼面分为跑堂、帮跑和水吧。中国和越南的偷渡客一下子哄进来,使洗碗工和水吧工变得稀缺难找,有一段时间相当一部分难民为了学艺甚至替老板白干,希望早些学到技术后再出去找个正式工作。

“春天来了,绿色还会远吗?”林志浩带着我轻快地向村中心的巴士站走去。这是第三天早上,朝阳照着他青春而生机勃勃的身影,他顺手折了一只饱满的木笔芽苞递到我手里。他当然不会忽略找到大厨和跑堂这种成绩对他的鼓舞。这个年轻人做什么事都没有气馁过,信心十足是他一贯的表现。

“那就坚持吧。”我也欢快地说。我没有他那么自信,但我也不想因我的消沉态度而让同伴承受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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