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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不到头】偷渡到德国连载之55、同乡会会长输光了会员们交的会费

2017-06-29 山民 德国华商



编者按


2015年,德国接受了89万难民,难民潮造成了德国的难民危机。对此,新一代德国华侨华人相当惊愕,也因为不了解过去的历史而发出了许多惊人之语。我们只有了解过去的历史才能更清楚地认知现代社会。

德国在二次大战后经历过几次难民潮。或许您可能不知道,在上世纪90年代,德国也有一次与现在相当的难民潮。当时有5万左右的中国人用偷渡的方式来到德国,申报难民。他们艰苦卓绝的的故事,催人泪下。还有一些人,永远地留在了偷渡的路上。

他们中的很多人留在德国,并已经成为当今德国华人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也有不少当年的难民离开了德国回到故乡,或者再次偷渡前往英国和美国等地。这里讲述的就是当年偷渡者的真实的故事,而作者本人也是当年中国难民潮中的一员。

作者山民的《人蛇潮的背影》一书的部分内容多年前在《华商报》连载过。后来全书在中国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现经作者修订补充,并改名为《一路不到头》,授权在本公众号连载刊登。文中的名字已经更改,请不要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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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我的朋友其实几年下来都没把自己的经济搞好。他的好客、大方、乐于助人和爱面子,使他一直深陷在经济困境中。一个聪明而清醒的人不等于就是生活的强者,我的好朋友有时也会被人利用的。

在同乡会成立之后发生了第一个事件:刘俊铃黑掉身份躲在斯图加特做黑工时被警察拘捕。在这个时候,陈文雄理应发挥他应有的作用,可是这个一句德语都不会的草包根本就束手无策,他只好带着笑哈哈的表情去找林志浩。他们商量的结果是先帮刘俊铃找个律师。陈文雄这个无比精明的人在需要的时候总是很懂得用态度来感化对方,他先用洋溢友情的口气对林志浩恭维一番,接着用带点愧悔的语气说最近手气很不好,同乡会的会员费都被他输掉了,律师费一下子筹不起来。他低着头说这事又不能让同乡知道,所以只好请林志浩想想办法。林志浩这个把私人情谊摆放在首要位置的艾森弗特相当出名的福建人,没有对他兄弟的挪用公款提出任何批评。相反,他尤其乐于在别人的恳求下,在高人一等的感觉中伸出助人的手,他帮陈文雄垫了律师费,又连续几天下来在奔跑刘俊铃的事情。陈文雄却趁此机会到处游说福建同乡筹钱,他继续用响亮的理由悄悄地做着从中渔利的丑事。林志浩这次垫的冤枉钱,直到陈文雄在艾森弗特突然失踪后,我才从玲玲的埋怨中知道一直没有收回来。玲玲说陈文雄此后确实多次提起这笔钱,可总是有这种那种原因他一时无法拿出现金来,而林志浩面对为难的陈文雄,总是挥挥手不在乎地说,手头紧就别急了,又不是大款项。

在刘俊铃请律师需要翻译的时候,我们同乡中有一个年轻人的德语已经说相当了得,这人就是黄小不点。应该说黄小不点是个非常幸运的人,他在分到基辛根半年后被一个德国老太太领养,德国老太太随后准备移居北威州,要把他一起带走。黄小不点曾就这件事请教过我和林志浩,林志浩经过分析以后认为老太太对黄小不点今后的居留会有很大的帮助,就力主黄小不点一定要跟老太太去。黄小不点随老太太生活在一起,再加上一直上学,使他的德语口语能力得到突飞猛进提高。当我们要找个免费翻译而想起黄小不点的时候,因为两地相距几个小时的火车,所以我和林志浩只是试探性地给他去了一个电话,没想到黄小不点立即激动起来,说很久没见过我们了,一定要下来这一趟。当我们在火车站接到他时,我们惊讶地瞪圆了眼睛,黄小不点竟然奇迹般地长高到接近一米七,我们开心地逗着说是德国老太太的面包把你养大的吧。应该说黄小不点是一个相当重交情的朋友,那时他经济非常拮据,可是为了报答我和林志浩曾经对他的帮助,他买了一大袋吃的东西提来,无论如何要请我们喝酒。他酒喝不多,但却有些酒瘾,一边喝一边笑眯眯地说话,总现出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我关心地问,你这样两年不能打工,家里的高利贷怎么办?他说他也利用假期时间到意大利餐馆里打些临时工,因为他的德语还可以,人又活泼开朗,所以收到的小费也颇为可观。他说家里因为大姐四处托人找些低息贷转给高利贷,所付的利息也不是很多,他做临时工挣的钱大概够应付这些利息。

毕竟是穷苦家庭出生的,他相当懂得节俭。他开了一个星期的外出许可,把来回时间都安排在周末,这样用两张火车周末卡就把往返的长途车票解决了。这个难民年龄十七周岁而实际年龄已二十二岁的年轻人,那几天因为我们需要工作,都是他带着陈文雄去处理刘俊铃与律师之间的沟通问题。在他回去的时候,他怎么也不肯接受我们帮他报销往返的车费;他说,就当是他自己来探望我们一次了。

刘俊铃在九四年底由香港酒楼老板介绍到法兰克福洗台布后,因为新老板脾气过于暴躁,他洗了三个月后又经朋友介绍去了斯图加特。在斯图加特这家洗台布公司,他拿到了比前一家高出一倍的工资,这让刘俊铃欣喜若狂。那段时间我在市政府门口见过一次回来领难民金的刘俊铃,他似乎有些满面红光了,他不住地赞叹着自己的运气,他叹口气说山民,总算找个又稳定又轻松的工作了。可是这个老人命运多舛的是,没过多久就收到难民申请被拒的通知,为此他开始三天两头地来回跑动。老板在他急匆匆回去几次之后笑着对他说:“老刘,你不如回营休息了。”凭良心这老板为人是相当好的,但他还是要为自己的生意着想。刘俊铃从老板的笑容中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这是一份他梦寐以求的差事,他实在不能失去这份对他来说唯一适合的工作。可能问题还有另一方面,德国昂贵的火车费也令他心痛。他的思想在经过几天的斗争之后,竟然狂热地决定把身份黑掉。为这件事,我们难民营好几个同他关系比较好的朋友都打电话劝说过他,提醒他不要只看重眼前的利益。刘俊铃当时在电话里总是支支吾吾的,他要么满腹苦衷地说家里急着用钱啊,要么怀着侥幸的心理说洗台布是不会有劳动局来查黑工的。无论别人怎样劝说,刘俊铃在这个问题上还是一意孤行。这个苦命的男人在决定黑掉的时候,几乎是用祈祷的方法来请求菩萨的保佑。他似乎在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带进一种佛光普照的幻境里。他在电话里很肯定地对我说,菩萨会可怜他的,他说他托老板给他买了一尊菩萨塑像,现在每天上班前都向菩萨跪拜一次,他已经有了一种感觉,他的虔诚感动菩萨,他相信可以平平安安地干几年后回去。他的这些话语同时也把我带到一团迷茫之中,我在感到四周一片肃穆的时候把电话挂上。

不难肯定,我们受到传统思想的影响,在遇到挫折的时候,时常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我们用想像来解脱自己。可是上苍真会体恤下民的话,这人间没有了悲剧。刘俊铃在斯图加特做了不到一年的工不幸还是降临了。

事件的发生其实很简单,刘俊铃在下班后出去打个电话,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跟家里打电话了。每次他都是打电话到哥哥家,然后预约老婆孩子来听电话。他哥哥在县城开一家小型副食品批发部,日子一直都混得不错。他哥哥常常会在电话里跟他聊几句:怎么样,每月能赚多少?他回答说一万都不到呀。他哥哥赞一声说不错呀,比我赚的多。那时他想是啊,每月大几千块的人民币收入如果能稳定挣下去,不用多久也就把债还清了,他的心情受到哥哥羡慕的烘托,有些高兴地说:“希望菩萨保佑我顺顺利利的吧。”他打完电话后还带着这种心情的余韵走出电话亭。当他从一条光线暗淡的小巷穿过,突然一束强烈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几乎同时跳了起来,或者说差点瘫下去。一辆巡逻的警车正缓缓地从街面开过来,车顶上的绿色警灯旋转着,弄得他有些晕头转向。他的路线应该是直接从警车前通过的,可是他实在没有勇气这样做,他有些步伐错乱地隐到背光的地方去了。他的这种举动很快就落在斯图加特警察的眼里,两个警察同时下车向他出示了证件。

多年下来,对于偷渡到德国的外国难民来说,最大的克星就是警察。打黑工的、超范围活动的、户口黑掉的,一旦被查到不是进警察局就是被罚款。在这个制度完善的国家里,对公民的行为大到伤人身体小到说话的声音都做了规定,不用说加在难民头上的许多框框条条。为了生存,我们像—只只脆弱敏感的野兔子,躲避、奔跑、出击,最终总难免被逮住,绳之以法。

刘俊铃被送回关在维尔茨堡监狱两个星期后,在一个有警卫监视的大房间里,我们几个同乡探望了刘俊铃。我们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来时,刘俊铃显得有些呆滞和发愣,他一边跟我们说话,而脑子仿佛同时还应付着某种问题,眼光涣散地遗落在一个收不回的地方。警方已经控告他非法逗留德国,并将准备实行遣返。他激动地哆嗦起来说:“我不能回去,回去也是死啊!”我们安慰他说,律师也说过了,你没有身份证件落在警方手里,他们送不走的。刘俊铃微微地仰着脸,神色凄然地跟我们诉说着家事:他的老婆长年多病,小女儿又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症。没有行走能力的小女儿靠她姐姐、哥哥推来推去,念完小学后再没办法念下去了。她每天呆在家里感到寂寞,她的要求很简单,她说爸爸,我只想弹琴,我想要一架钢琴。刘俊铃说着停顿下来,浑浊的眼泪流出来。他说家里还负债累累,哪里腾得出钱来买钢琴呀?他唏嘘着说:“要是有钱,小女儿的病还有希望治好的,但现在什么都是幻想了。”在我们探望他的那个早上,窗外没有阳光,刘俊铃像一个迷失在十字路口的失聪老人,望着阴沉沉的远处,一脸的麻木和茫然。

刘俊铃忍受着牢狱之苦,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监狱里的一份工作中:制作一百个衣服挂子才得到一块马克的报酬。在我第二次探望他的时候,他高兴地告诉我说,他现在一天可以制作七八百个衣服挂子啦。在刘俊铃的问题上,后来得到维尔茨堡一个教会的关注,一个在台湾留学过的德国牧师时常来探望他,并把他的困难向各方反映,争取人道的帮助。最后刘俊铃在关押三个月后释放出来,他仍然被送回艾森弗特,不过外国人局为了表示对他的制裁,每次只签给他一个月的延期。

在刘俊铃被关押期间,我们难民营的大部分人都去探望了他,而恰恰只有他的好朋友张宝如和小弟没有去。刘俊铃起先无法谅解,出来后也不再理睬张宝如。可是后来据我所知,这事并不能责怪张宝如,当时实际上是小弟开了一次大玩笑,那时小弟已经是张宝如的上级,张宝如委屈得像哑巴似的说不出话。到最后还是小弟站出来向刘俊铃做了解释,才化解了刘俊铃对张宝如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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