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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贱入骨髓》by十九术君(9-12)

2016-04-15 菠萝笔记丨耽美小说推荐
《贱入骨髓》作者:十九术君

文 案

人都说江南有三好,美人、美景与佳肴。

人也说江南第一贱,便是简少爷那张刀子嘴。

简傲冷笑一声,说:“吾之贱,贱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任公子之贱,贱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目  录
《贱入骨髓》by十九术君(1-4)

《贱入骨髓》by十九术君(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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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简傲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耳根子最软。而简伯玉看似温柔和气,反而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简伯玉的百日寻医假还未用尽,身体也的确还须调养,便干脆不急着回府衙,每日除了养病就是督促简傲功课。

  这也还算了,简傲也不是忍不了。但简傲好酒,若是文章作地不叫简伯玉满意,不仅功课重作连酒要禁。简傲一向是自由散漫惯了的,便是在书院时也没这样发奋过,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相比之下,任诞过的简直神仙日子。

  任家虽然也算望族,但任诞不是家中长子,又天生一个偷懒的脾气,能有如今的才名父母已觉足矣,不指望他入仕作官、封侯拜相,他每日喝酒看书游园会友自在的很。只是想起寄给上一封寄给简傲的信迟迟没有回信,觉得叫人等地未免也太久了点。

  

  铜盆里的火炭被烧的噼啪作响,地下埋着地龙,屋里温暖如春,窗前美人瓶里斜插着的一枝白梅香气幽微。简伯玉膝上盖了层薄毯,手上拿着简傲刚作的策论看,他如今四十有五,一个低首的侧面,看起来活脱脱就是简傲二十年后的样子。可是他的眼角生着细碎的纹路,眉宇间也没有简傲的傲气,看人时总是微微笑着,眼角的笑纹像是春水的波纹,里面盈满了简傲没有的游刃有余。

  

  简傲站在简伯玉身侧,梗着脖子臭着脸。

  简伯玉看完,说:“叫你作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你写的也还算上心,不过通篇含沙射影,对为父很不满吗。”

  简傲一听就知不好,却也说不出服软的话来,抿着唇只说:“不敢。”

  简伯玉点点头,说:“虽然不敢,却还是不服了,拿回去重——”木门却“笃笃笃”响了几声,简婧端着托盘进了门,温温婉婉地说:“爹,我给你把药端来了。”

  简伯玉不再说话,接过药碗,似笑非笑地把一双儿女看了看,摆手道:“罢了,去吧去吧。”

  

  简傲松了口气,简婧服侍简伯玉把药喝了,两人便告退跑了。

  简伯玉忍不住笑了出声,笑着笑着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今日能这么容易就脱身都是简婧的功劳,简婧在大名府住了这些日子,也快到时候回平江,前些日子简伯玉心情颇不错,简婧借机撒娇说走之前想去普照寺进香,若是能和兄长同去就更好了。简伯玉也知道这些日子把简傲拘束地有些过,便应了下来。

  简婧挑了今日,正帮简傲逃过一劫。

  

  大名府刚落了一场雪,卫河边冻起无数琼枝玉树,却冻不住沿河一路翻飞的茶旗酒幌。马车停在街边,简婧看着简傲跳下马,忙道:“那我从普照寺回来便来这里接你,阿兄要等我。”

  简傲回眸笑道:“自然,阿婧去吧。”

  简婧撩起一半车帘,望着简傲将马拴好进了一家小酒肆,才让车夫催马前行。

  

  任诞给简傲的信中曾略提过一句,大名府最负盛名的酒是滴溜酒,而这酒在哪个名楼喝不到绝品,一定得去卫河边的文家酒铺尝尝。

  简傲走到酒铺门口,酒香尚未入鼻,先闻了一段丝竹之音,小女孩子娇滴滴的嗓子合着琵琶唱道:“江陵去扬州,三千三百里。已行一千三,还有二千在。”

  唱的是简傲制曲的那首懊侬歌。

  

  简傲一边掀开门口的棉布帘子一边暗暗想:嗓音清甜、情意绵绵,好听是好听,却失了懊侬歌的本意了,还不如东湖上任诞唱的那一曲。

  他正想着,酒铺里有人就开口道:“小娘子好缠绵,可惜缠绵错了曲子。”

  

  简傲一听那声音就呆了一呆,一时间倒说不出心中是恼火多些还是兴味多些。

  只因这声音分明就是任放之,任放之再惹人厌,也比不上策论,而若不看任放之惹人厌的地方,他又是个再有趣不过的人。

  

  蓝色布帘后,简傲一眼便望见坐在靠江处的一桌年轻人,任诞坐在其中,穿着一件鸦青色的袍子,嘴角勾着一个笑,显得轻佻又散漫。

  有人道:“说说谁不能,你行你唱一曲来。”

  任诞用懒洋洋的口气学着小女孩子娇滴滴的声音说:“奴怕一曲天籁,叫公子三月不知肉味啊!”

  满堂大笑,那唱曲子的小姑娘都掩了口轻声笑了起来。

  又有人笑道:“哈,怕是我们有心闻齐韶雅音,任郎却嫌我们做不得他的钟子期。”

  

  那小娘子唱完了懊侬歌收了银子,一时无人叫她唱曲,眼波流转顾盼,忽然望见门口一个年轻郎君自捡了个僻静位置坐下,那小娘子望着那年轻郎君,面上忽然红了几分,眼波更柔软了几分。

  那年轻郎君像是忽然察觉,也看向那小娘子,微微颔首,开口道:“小娘子可会唱大子夜歌?”

  

  任诞听了这声音,蓦地看了过来。

  那小娘子抱着琵琶走了过来,红着脸点了点头。

  简傲也看向任诞,慢慢道:“那就请小娘子,为那位一曲天籁的大娘子唱一曲大子夜歌吧。”

  小女孩讷讷地看了看简傲又看了看任诞,不知道唱还是不唱。

  

  任诞望着简傲笑了起来,对那小女孩儿说:“小娘子唱吧,这是我的钟子期来了。”然后对酒博士道:“打一角滴溜酒,一碟鲊脯,一碟冻鱼给那位郎君送去。”

  

  那小娘子放下心,拨起琵琶,柔柔地唱了第一句:“丝竹发歌响。”

  

  简傲与任诞目光相对,都说不清这一眼里各自想了些什么。

  简傲吃人嘴短,终是点了点头,道了声:“任兄。”

  

  第二句又唱道:“假器扬清音。”

  

  任诞单手撑着脸,笑盈盈地说:“如今也轮到我为幼微尽地主之谊了。”

  简傲被叫这一声幼微叫的头皮发麻,打了个寒战,却又想起那一夜自己说的:“那我既为地主,欲一尽地主之谊。”

  

  小娘慢慢唱了第三句:“不知歌谣妙。”

  

  酒博士将酒菜上好,任诞起身走到简傲那一桌坐下,为简傲与自己各斟了一杯,简傲拿起杯,两人轻轻一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琵琶变调,托出最后一句:“声势出口心。”

  

  简傲眼睛一亮,赞道:“好酒。”

  任诞又为简傲斟了一杯,举起自己酒杯道:“从前多有得罪。”

  这杯酒便是要泯恩仇。

  简傲看了看任诞,又看了看滴溜酒,终于举起酒杯与任诞又是一碰杯,各自饮尽。

  

  孙籍望着那边已经聊起来的两人,瞪大了眼睛看,道:“这就是简幼微啊。”

  同桌一人道:“竟然没吵起来。”

  另一人道:“我们好像被放之这小子给随便丢开了,为什么他不请简傲过来喝酒?”

  又一人幽幽说:“因为我们不是他的钟子期……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眼睛好痛。”


第十章


  简婧撩起一半车帘往外看,简傲一身白衣正从酒铺里出来,酒铺旁是琼枝玉树,玉树下是白雪白衣,衬地简傲也像是红尘外的人一样。简婧正想叫一声哥哥,就看见酒铺里又有一个年轻人追出来和简傲说了几句话,那年轻人穿着一身鸦青色的袍子,发像是泼在雪地的徽墨,隔得远只大概能看出该是个好看的人。

  两个人站在一起,当真是要人忍不住赞一声风流年少。

  

  简婧想:这就认识了一个酒友吗?

  

  两人说完话,那青年转身回了酒铺,简傲也登上了马车。简婧打量简傲一番,嘴角稍微翘起了一点点,神情也颇放松,看来心情很不错,便笑着问:“怎么?喝到了好酒还认识了好友吗?”

  简傲听了,立刻把脸板起来,轻嗤一声,说:“酒还不错,哪有什么好友,刚刚那个人是任诞。”

  简婧自然听的出来自己的哥哥什么时候是口是心非,她也听过任诞与简傲的事情,知道简傲必定很讨厌这个人,没想到今日看起来倒不像是不和的样子。简婧试探性地问:“看起来你也不太讨厌他?”

  简傲微微一皱眉,却没有说话,竟是不打算否认。

  简婧见简傲不说话,也不再开口,垂下眸子想着些什么。

  

  自此日后,便总有帖子送到简伯玉府上请简傲,下帖子的人都是些大名府颇为出色的年轻人,帖子也写的端正有礼,由头也都寻的正正经经,什么文宴、诗会,尤以任诞下的最勤。

  简伯玉斟酌着推过几次,却也没有全推。他虽然不愿简傲放松了功课,但简傲与北地文坛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和任诞更算是针锋相对,那些帖子写的客气得体,想来便是因为自己也不太会刻意为难简傲,倒不若让简傲去缓和一下矛盾。而且,任诞也是简伯玉颇为欣赏的年轻人。

  简伯玉抱着这样的念头,也就放简傲出去玩耍几次,简傲也都乘兴而去,兴尽而归。简伯玉便也放心了,只是简婧似乎不太开心。

  

  简傲也很领任诞的情,那次在文家酒肆简傲和任诞说了自己被拘着读书的困境,任诞热心地说要援手。结果后来那些下帖子请他的人简傲一多半都不认识,便知道是任诞好心请了朋友帮忙,简傲嘴上不说,心里对任诞其实颇为感激。

  而任诞那些朋友也都是些颇会装模作样的家伙,帖子上写些什么斯文名目,结果简傲去了之后多半是被拉去喝酒、冬猎、蹴鞠……简傲虽然爱绷着一张高傲的皮,却也是个玩中老手,酒里圣手,和任诞与他那些朋友倒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天简傲被简伯玉扣在家中奋笔疾书,本来约好大家一起去爬沙麓山,结果简傲去不成,又忽然下了场雨,大家都觉扫兴,干脆各自回家。

  孙籍一个人去听了会书,也觉得没意思,便去找任诞玩耍。

  

  任诞书房里一盆茶花刚开,孙籍一来目光就被那盆茶花吸引住了,三两步扑倒花前,双眼发亮地把这盆山茶看了又看,马上转头对任诞道:“掌中调丹砂,染此鹤顶红。好表哥,这盆鹤顶红舍给我吧,我拿一盆玉茗和你换怎么样?”

  任诞正在画画,头也不抬地应道:“抱走抱走,你的花养得半死不活我不要,你闭上嘴就行了。”

  孙籍大喜,立刻跑到任诞身边来看他画画,打算说两句好话来讨好任诞,结果眼睛往画上一瞟,就把嘴里的话吞了回去。

  

  任诞正在画一幅半身像,笔法细致,形容神态十分传神,衣纹用了柳叶描法,可赞一句吴带当风。孙籍看了任诞画了许多画,其中也不乏人像,这一副绝对是其中的精品,任诞作画往往随性,这一副却能从每一笔中看出细致。

  画中人眉飞入鬓,神情睥睨,嘴角勾起少许,任诞正在画他的眼睛。

  

  孙籍沉默良久,才问:“表哥,你为什么要画简公子?”

  任诞皱着眉打量自己的画,随口说:“我问幼微要一帖他的字,他让我用画去换,我当初画了张他的像去开他的玩笑,结果他说气的撕了,我就想干脆就好好画幅给他。”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个屁……

  孙籍看着任诞俯身提笔细细勾勒简傲的双眼,神情极为专注认真,长发从耳侧垂下落在画上,与画中人的长发好似缠在了一起。

  孙籍没说话,他只是默默想:糟了。

  

  简婧第二天就要启程回平江去,心中舍不得父亲又舍不得兄长,从早上起就一直陪着父亲,下午想起简傲还困在房间里写文章,便去寻简傲。

  

  窗前一瓶梅花换成了水仙,简婧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偷偷看了一眼,简傲果然在伏案用功。简婧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简傲身后想要吓他一跳,却发现简傲并未做功课,反而在抄《大般若波罗蜜多经》。

  简婧也忘了吓人,疑惑地问:“你怎么在抄经?”

  

  她虽然无意吓人了,但简傲抄地正专注,乍一听人说话吓地笔下一滑,一笔歪了,简傲登时崩溃,转头怒视简婧:“阿婧!!!!!!!!”

  简婧自知闯祸,急忙讨好地给简傲捶肩,小心翼翼地说:“不生气不生气,哥哥怎么在写经?”

  

  简傲长长呼出一口气,臭着脸换纸重抄,说:“任放之问我要一帖我的字,我让他拿画换,他今儿把画给我送来了,我就给他抄经。”

  简婧知道任诞的画技十分有名,饶有兴趣地说:“那给我看看,我还未见过传说中的任郎妙笔呢。”

  

  简傲一向欣赏任诞的画技,听简婧这么说也有些与有荣焉,便把任诞的画取来给简婧看。简婧兴致勃勃地打开卷轴,卷展慢慢展开,画上的青年神态潇洒,眉目传神,简婧脸色唰一下白了。

  简傲得意地说:“怎么样?画地如何?”

  简婧勉强笑道:“当然好……只是——”她声音变低,自语般地说:“不要又是一个梁启章才好。”

  简傲没听清后半句:“什么?”

  简婧说:“没什么。”


第十一章


  简婧满腹的忧虑不能说出口,第二日还得回平江,简傲把她送到渡口,她旁敲侧击地提了提简傲婚事,却被简傲浑不在意的随口敷衍了。

  简婧更愁了。

  

  转眼又是上元,简傲一早起来陪着简伯玉喝了一杯聪耳酒又吃了碗五谷饭,就老老实实回房写了篇文章给简伯玉过目。简伯玉看了,难得赞了两句,又说:“今天这么乖觉,难得过节,自去玩吧。”

  简傲听了微微怔了一下,自他四岁起简伯玉调来大名府,父子便不常见面,虽然关系不至于不睦,却也不如何亲厚。这种温情训导言语,一向是由大伯和白先生来说,甚至是梁启章、殷五郎来说,从简伯玉口中真是少听到。

  简伯玉见简傲发怔,问:“怎么?”

  简傲回神,不再多想,道:“没,那孩儿告退。”

  

  简傲前几日便与任诞他们说好,上元节时往任诞家去,问他们玩什么,一个二个但笑不语,故作神秘。

  入了任府,便有女使来引路到花厅,掀开帘子便是扑面而来的熏香与热气。屋子里火盆烧的正旺,众人都在,却是满地的竹丝篾片、纱纨、刀尺、笔墨,人人都在糊灯笼。

  一人望见简傲来了,招手道:“快点,都糊了几个了,就只有你一个没有了。”

  简傲莫名其妙:“怎么?我也要糊?”

  

  任诞说:“幼微头一年玩,便和我算在一起吧,到时候卖出的钱钞折半就是了。”其他几人便笑嘻嘻地说:“如此甚好,我们便占了这个便宜。”

  孙籍不吭气低头糊灯笼,心里想:也不晓得谁占便宜。

  简傲在任诞身边坐下,任诞细细解释了一番。这群五陵公子倒真是变着花样寻玩耍,上元节看腻了灯,便亲自来做灯拿去卖,谁卖的钱最多,谁便请客去笙笙娘子的船上吃酒。简傲听着也觉新鲜,便跟任诞学着糊灯。

  

  简傲第一次糊,到底手生,篾片扭断了好几根,任诞就手把手地教,简傲聪明,慢慢也像模像样起来。

  

  只是旁边几人在一边看着二人动作,明明也没什么不妥,举止言辞都未有如何过分亲密,但偏偏就是让人莫名有种非礼勿视的感觉。

  一人道:“我牙好酸。”

  孙籍搓了搓胳膊,说:“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一人说:“眼睛又疼了……”

  

  插科打诨一阵,坐在简傲右边一个年轻人忽然说:“对了,幼微兄再有俩月就该去参加春闱了,从此以后一入凤池便是天子门生了,今天可抓紧多做几个灯笼卖夺个头名,毕竟以后再去什么花船秦楼,便要被参一本了!”

  另外几人也起哄,一叠声念起来:“以后便改口称简大人吧。”

  

  一个傅姓青年忽然来了兴致,笑吟吟地念起来:“穿朱着紫罗锦衣,玉笏金章点象犀。何不挂印三山去,眠他野鹤与闲云。”

  众人笑着嘲他:“做什么打油诗,简幼微、任放之在这里也好班门弄斧?”

  任诞却颇给面子,说:“是我辈中人哩。”

  简傲被戳到痛处,用尺子敲了敲铜剪,臭着脸道:“落井下石,我若真有挂印之日,你们未必没有别的话来挤兑。”

  那傅姓青年轻咳一声,忽然说:“不过仕途当真不易,三馆、三司、六部,哪里的水是清的?简兄未必能消受!我瞧着府台大人的意思也不过是想简兄寻个事,若是能娶一门亲成个家,简大人说不得就不逼你了,我有一妹,年方十六,不敢说国色天香也是花容月貌,若是简兄有意,我必玉成此事,从此红袖添香、吟赏风月,岂不美事?”

  简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剪子剪坏一块纱,他还未说话,其他人先齐齐笑了起来,任诞更是一句话脱口:“你妹妹嫁给幼微?”口气颇为难以置信。

  

  傅姓青年说了这事本就尴尬,被任诞这口气一冲,登时没了好脸色,怒道:“我妹妹怎么不能嫁给幼微?任放之,以前你可夸我妹妹直爽可爱、落落大方!”

  任诞摸摸鼻子,干笑道:“我也没说你妹妹嫁不得幼微啊,只是你怎么忽然想起撮合他们?”

  那傅姓青年脸一红,颇不好意思地说:“唉,不是简兄前些日子去渡口送令妹吗,我妹妹和娘刚好探亲回来遇见了,便去打听了一下,知道了来是简大人的公子,又晓得了我们最近常一起玩,我就来,这个嗯,探个口风。”

  

  简傲倒也不是第一回遇上这种事,按他一贯脾气必是要推了的。当年与温家结仇,便是温家有意求娶简婧,被他毫不客气地推了。但前些日子简婧与他提过成亲的事情,这傅公子说的出仕之事又点中了他的心事,他一时竟没开口。

  简傲这一沉默,气氛立刻有些微妙,众人本以为简傲会马上就推掉,他的行事大家都了解了一二,傅公子也不会生气。但此事若成,大家也是乐见其成的。

  孙籍心中颇矛盾,一边在心中想简傲答应,一边又偷眼去瞥任诞,却见任诞微微皱着眉像是在出神。

  

  简傲想了一番,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妥,正待开口推掉,任诞却笑着说:“傅十一娘自然千好万好,只是这门亲事不好。”

  傅姓青年暗暗观察简傲神情,已心灰了八分,见任诞插嘴只当他来给台阶,便借坡下驴道:“哪里不好?”

  任诞笑意盈盈地说:“我怕十一娘争不过我。”

  

  众人都静了一刻,孙籍与几个早看出些端倪的人表情都古怪起来,另几个呆些的与傅姓青年以为是任诞的好意,便开起玩笑来。

  简傲却是心中一跳,转眼去看任诞,正对上一双点般漆的眼睛,他隐隐从任诞的话语中觉出些不同寻常的意思,待要深想,又觉得未免太过荒诞不经,更荒诞的是,自己竟也没觉得哪里不妥,简直令人发笑。

  简傲的确笑了出来,任诞那点漆般的眼眸便也一弯,盈了满满笑意。

  

  孙籍掰断一条篾片,低下头痛苦地想:瞎了。


第十二章


  辛辛苦苦到了申时,灯笼都做了个七七八八,众人开始提笔在灯笼面上画画、写诗或是写个谜语修饰。做灯笼的时候简傲没帮上太大的忙,现在却起了作用,任诞画灯笼他便在上面写些诗词、谜语来配,写的快了任诞画不及,他就也画上几笔。

  

  这么一来,到了酉时简傲与任诞已经做好了所有灯,引地其他人又嫉又恨。任诞把一大堆灯分成两份,简傲提了一堆自己提一堆,志得意满地说:“走,我们去占好位子。”

  

  简傲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卖个花灯都有这么多门道。原来文庙街是最好卖的地方,而街口三十丈那一段路又是文庙街最好的位置。

  简傲提着一大堆花灯和任诞向文庙街走,一边走一边茫茫然地听任诞传授卖灯的秘诀,只觉果然是做什么都不易。

  

  才酉时初刻,天光仍盛,但满街已是灯火通明,将天光压倒,再兼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大名府倒也不愧是陪都。

  待走到文庙街,已是满街乌泱泱的人头,举袖成云、挥汗如雨。要是抱着这么一大摞灯笼去挤,灯笼非得挤坏几个。

  简傲皱着眉想该怎么挤,任诞却腾出一只手来拉简傲,说:“今年还是来晚了,我领你绕路过去。”

  简傲深深看了任诞一眼,他们俩被相提并论比较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简傲对任诞心悦诚服。

  

  从巷子里七拐八拐出来,出口处就是文庙街里。任诞和简傲跑出去眼疾手快占了街边一个空位,将包灯笼的布一抖铺在地,就开始摆灯笼。旁边摊贩路人见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郎君开始摆摊都觉有趣,忍不住多看两眼,还有个卖脑子饼的中年人似是认得任诞,笑着跟任诞问了好。

  

  待两人摊子摆好,天色已然全黑了,两边高楼上明灯高悬,一盏盏连绵开来,放佛直延伸到天边明月。往来游人如织,伎艺人也开始演起鱼龙百戏,喧嚣非常。

  

  任诞去相熟的卖脑子饼的小贩那里借了两个小凳,分了一个给简傲,简傲接过在摊子后坐下,懵懵懂懂地看着任诞,问:“就开始卖了?”

  简傲少有这样呆的样子,任诞望着简傲觉得有趣极了,却不晓得他自己的眼神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任诞蹲下`身将所有灯里的蜡烛点亮,这一块立刻明亮了许多,灯火照在简傲面上,愈发显出他眉眼出挑。

  任诞说:“差不多了,我去买些吃的,你等一等。”

  

  简傲坐在原地等。

  

  任诞去买了两碗糯米圆子和脑子饼,又打了一角羊羔酒,结果回来就见摊子前站了个五六个年轻娘子。简傲微微皱着眉,一个个地报了价,把灯笼递出去。那些小娘子给了钱还要红着脸站一会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一共才做了二十盏,四分之一就没了,任诞笑着摇了摇头,正准备走过去,忽然见一对青年男女走到摊子前。简傲似也发觉,抬头的时候整个人顿时愣了一下。

  

  那对青年男女其中的一个是梁启章。

  梁启章看着简傲也是一愣,他与简傲是总角之交,自幼亲密,却因为当年退婚一事闹地割席断交,自三年前起就没有再见过面。

  这上元灯火夜,在大名府久别重逢,两人一时相对无话。

  站在梁启章身侧那名女子风姿梳着流苏髻,衣着精致、风姿绰约,神态温婉,举止娴雅。任诞与简傲同时在心里想:哦,十五公主。

  十五公主提着裙摆蹲下,拿起一盏小花灯细细端详。那小火灯虽然做地有些粗拙,但纱面上画着几杆翠竹,活灵活现,放佛可闻竹叶萧萧作响。竹叶旁还题了一首《竹枝词》,字迹为了配合词意刻意写的笔触温柔,却仍掩不住墨间的锐意。

  

  十五公主照着纱面上的《竹枝词》轻轻念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念完又把小灯在手里转了转,起身拉着任诞的衣袖,把小灯献宝一样地给他看:“你看,街边小摊都有这样的笔墨丹青,我看这丹青笔墨比你还好些。”说的样子充满依恋又爱娇,一副小女儿情态。

  梁启章知道十五公主是喜欢这盏灯,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又转头看向简傲,却不问价格,他深知简傲脾性,若是自己问了价格怕是对方反而动气,便只是对十五公主温声说:“简公子书法上的造诣炉火纯青,我当然比不上。”为防简傲生气,梁启章连简傲的字也未叫。

  

  简傲看着梁启章与十五公主站在一起,倒的确是举案齐眉、郎才女貌的一对。两人之间那种脉脉温情,让简傲想起了简婧与齐郯,齐郯对简婧也是百般的爱护。

  如今看来,简婧嫁了齐郯没什么不好,梁启章娶了十五公主,过得也很快活。若是当年梁启章履行了婚约,他与简婧不一定过的比现在更好,却也不一定比现在糟。

  

  简傲恨梁启章,是恨他悔婚让简婧难过,恨他转身娶了十五公主让简家成为笑柄,所以盛怒之下写下《割席书》与梁启章断交。这几年见简婧过得很好,简傲的不满多少去了一些,而就梁启章的品性简傲又不觉得他会图什么尚主之荣,如今见到公主与梁启章琴瑟和鸣,那再猜测当年退婚的情由,简傲也只想得出一个情之所钟了。

  

  而情之所钟,又真是太没道理难以分辩的事情。

  简傲心中乱七八糟想了许多,嘴上只淡淡地道:“殿下喜欢,便赠予殿下了。”

  

  十五公主听见任诞叫简傲简公子,又听简傲道出自己身份,她心思玲珑,一转之间已经想通,便不推辞,笑盈盈地道:“那谢过简郎了。”她知道任诞一心想与简傲和好,便继续搭话:“郎君好兴致,怎么在大名府摆了摊子?”

  简傲也给面子的客气回答:“和朋友作耍罢了,两位又怎么来了大名府?”

  

  梁启章听到简傲说是在玩耍,面上不由得露出无奈与纵容的笑,好声好气地说:“再过几日是祖父八十大寿,就从临安过来了,既然是和朋友玩耍,怎么只一个人。”

  这话说的关切,放佛两人还是少年交好一样。简傲不知怎么地,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怅然,正要说话,一碗糯米圆子就塞进了简傲手里。

  任诞站到简傲身侧,笑眯眯地对梁启章说:“梁兄,多日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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