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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增在建工程or行业惯例？启迪环境到底犯了什么错？
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所有环保圈的朋友都吃了一个大大的瓜。
这个大瓜，就是“启迪环境专项调查组公布第一期调查结果”。
结果一出，顿时引起轰动。拍砖者有之，赞同者亦有之。
关于启迪环境涉嫌造假一案，真相究竟是什么？应该如何看待？《环保圈》试着为读者分析一下，权且作为一家之言，以供参考。
媒体曝光启迪环境虚增在建工程
首先，先来回顾一下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10月22日，人民日报旗下的《证券时报》发表文章《启迪环境涉嫌造假：多个在建工程严重虚增，127亿总额水分几何？》，对启迪环境发出质疑。
之所以发出这个质疑，由头是启迪环境连续3次财报亏损，2020年度亏损14.17亿元，2021年中报再亏39.56亿元，今年三季度再预亏1亿元-3亿元。
而这些巨亏，恰恰主要来自于在建工程及应收账款的巨额减值损失。
特别是今年上半年，启迪环境的净利润同比大幅下降了2258.35%，还拟计提资产减值准备34.43亿元。
针对此，深交所也下发问询函和关注函，询问启迪环境是否通过资产减值的方式进行“业绩大洗澡”。
而在给深交所的回函中，启迪环境详细列出了2021年上半年存在资产减值的12个在建工程，进行说明。
于是，这12个在建工程就成了《证券时报》调查的重点。
结果，记者调查发现，这12个在建工程中，除了1个张家口的项目与公告披露较为吻合，其余有8个在建工程都呈现严重虚增，有3个项目甚至完全未开工。
例如，湖北天门的生活垃圾焚烧发电项目，启迪环境称该项目的在建工程金额为1.63亿元，已完成场平工程、排水截洪沟工程，以及焚烧车间及附属构筑物地下基础浇筑混凝土工程的地面部分施工等。
但记者实地查看发现，现场仍然是一片荒地，还没有进场建设，“仅仅可能就做了一个地勘，全部勘测费用也就是8万块”。
▼天门项目建设地至今是一片荒地。图片来源：证券时报
记者据此推测，2020年末，启迪环境的在建工程为127亿元，这127亿的在建工程或许都存在与上述12个工程相类似的情况，就是“虚增在建工程”，属于财务造假。
看完这篇报道，笔者作为曾经的媒体人，对于这位前同行首先还是充满敬意的。
不冲别的，就冲着他（或是她）9月13日到9月30日，先后跑了河南南阳，湖北天门、宜昌、荆州，湖南吉首、湘潭，广西南宁，吉林和龙，以及河北张家口9个项目（河北保定、辽宁营口、山西运城3个项目似乎没去），这种实地调查的精神，也是非常值得钦佩的。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这种来自实地调查的结论，总归比网络上查查资料，然后随便打几个电话采访采访更加真实。
当然，这9个项目到底存在不存在“虚增在建工程”？由此是不是能够推导出“127亿元在建工程虚增”？仅凭媒体审判肯定也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信息和更权威的判断。
启迪控股公布第一期调查结果
很快，更多的信息就来了。
《证券时报》报道后，引起了启迪环境大股东——启迪控股的关注。
10月26日，启迪控股党委成立了“启迪环境专项调查组”，专门对此事进行调查。
从调查组的组成人员看，应该说还是非常重视的。组长由启迪控股党委书记兼清华科技园联合党委书记李志强担任，直接负责人则是启迪控股的党委副书记赵东。
调查的手段，主要是7个：设立举报邮箱、访谈相关人员、查阅相关资料、去12个项目实地调查、与记者取得联系、访谈报道中的被采访人，以及聘请第三方审计机构进行审计核查。
经过近1个月的调查，11月20日，调查组公布了调查结果。
大概结论有以下几点：
1、媒体报道的12个项目，总计计提减值23.6亿元，已经核实了一部分，属于是“正常经营亏损”，剩下的正在进一步调查核实中。
亏损的原因，大概有3个：一是公司自己没钱了，二是项目业主财力有限回款缓慢（全部在欠发达地区），三是个别项目因为“邻避”而停工。
2、减值前，启迪环境的总资产是445亿元。12个项目减值23.6亿元，在总资产中只占比5%左右。如果真的是有意虚增，通过这一手法显然达不到目标，不符合逻辑。
3、主观上，启迪环境的主要几个股东方都没有造假获益的动机。证据是2015年到现在，主要股东都没有减持，反而是因为银行抽贷，向上市公司又输送了30亿元左右的流动性。
4、细节上，因为PPP项目投资大、周期长，在工程收入总额固定的情况下，具体的“分期确认”受管理人员主观判断影响很大，存在一定弹性，这也是导致很多项目在建工程金额与实际不符的一个技术原因。
总之，调查结果显示：
可以确定，报道中的“127亿元在建工程虚增”并不属实，一定程度上会造成广大读者的严重误解。
在为自己辩解的同时，调查结果也揭示了启迪环境存在的一些问题，包括：
1、部分项目存在立项不严谨、管理混乱、工程与商务资料遗失等问题。
2、在当年的PPP热潮中，公司为了争夺市场，存在“大干快上”的问题，部分项目的立项手续不完整。后来PPP政策调整，就导致银行融资停顿，最终工程烂尾。
调查结果还透露，由于这次舆情的影响，启迪环境与城发环境合作一事预计将会延期，并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
由于调查组还聘请了第三方审计机构，目前尚未完成核查，所以未来还会发布第二期、第三期公告。
此外，由于媒体报道涉及的问题主要是原董事长文一波任职期间发生的，所以调查组也是两次约谈了文一波，并要求他做出书面说明。
在调查结果的最后，调查组也公布了文一波所做的《关于我与启迪环境的情况说明》（摘要）。
可以看出，调查组总体的结论是：存在问题，但问题不大，媒体所说的“127亿元在建工程虚增”并不属实。
启迪环境到底犯了什么错？
调查结果公布后，舆论反映很热烈，大家的意见也比较分裂，大致分为三类：
一类是认为启迪环境的问题不大。
▼以下评论来源于公众号“E20水网固废网”
▼以下评论来源于公众号“E20水网固废网”
▼以下评论来源于公众号“环卫科技网”
1启迪环境到底有没有虚增在建工程？
我的看法，虽然还有待于核查结果，但多少可能是存在一些问题。
对于这部分，12个项目存在工程停顿甚至烂尾，双方是没有争议的。
只不过，启迪控股强调的是，烂尾是由于“正常经营亏损”。
也就是说，计提减值是正当的。
而媒体的质疑是，计提减值时，为什么多算了那么多钱？
对此，启迪控股的调查是：
PPP项目投资大、周期长，在工程收入总额固定的情况下，分期确认受管理人员主观判断的影响较大。
文一波在“情况说明”也表示：
体现的当期盈利是未来PPP项目部分收益，是行业的惯用做法。但是否存在项目实施超前计量，还有待于核查结果。
也就是说，主要是“算法”上出了问题，但属于“行业惯例”，不排除有“超前计量”的可能。
关于上市公司报表统计时的各种“招数”，其实业内或多或少也都流传着一些，以前还曾经有读者给我们留言反馈。
▼以下评论来源于公众号“环保圈”
但要是真的较起真来，可能就需要审计公司、证监会等权威部门来给出标准答案了。
这其实也是上市的一些“副产品”，在享受上市带来的信用加持、融资便利的同时，有时候公司也不得不被资本“牵着鼻子走”，被迫去做一些追求短期利益的事情。
可能这也正是华为等企业的高明之处吧。
2启迪环境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我认为是管理不善。
这一点，文一波在“情况说明”中其实也坦然承认。他说：
由于集团旗下公司产业较多，我本人喜爱技术和产品，对战略方向判断较为擅长，不喜欢也不善于企业管理。
我对每个企业都采用目标管理，设定目标责任和激励机制，公司营销、项目建设和运营管理都由经营团队负责，几乎没有去过任何一个项目现场。
我的日常管理就是每两个月召开一次重大事项协调会，需要我协调的事项在会上予以解决或安排。因此，可能造成一些管理上的失察。
比方说这次的核心焦点“在建工程虚增”问题，因为启迪环境是项目总承包，具体的实施由各细分专业公司负责。
而具体到项目的实际进度和业绩，文一波又并不掌握，只是“每年签署了年报”。
所以他才会说，关于是否存在项目实施超前计量和分包问题，还有待于核查结果，但他应该承担管理责任。
要知道，这并不是启迪环境，或者说启迪桑德第一次被媒体曝光了。早在2019年，《华夏时报》就大篇幅地报道过启迪桑德的“财务造假疑云”。
同样是因为PPP政策调整而陷入困境的公司，东方园林、碧水源、博天环境等似乎没有被曝光出类似“财务造假”的负面新闻，而启迪桑德为何屡屡“招黑”？恐怕还得从自身上面寻找原因。
3应该如何看待启迪环境这家公司？
我认为，总体来看，启迪环境还是一家优质的环保企业。
历史上的辉煌不需赘言，曾经的环保产业“黄埔军校”，说是环保产业的头号民企也不为过。
而文一波本人，更是一位非常有“环保情怀”的企业家，甚至多次被投资人指责“不务实际”，桑德的口号也是“为环境，无止境”（这个口号还是曲格平曲老题词的）。
就像文一波自己说的，他的理想是“技术报国、产业报国”。从2003年任董事长至2019年卸任，他没有从公司拿过一分钱工资和奖金，也基本没从上市公司报销过费用，一心只想着如何把公司做成全球著名的环保企业。
而在战略方向的判断上，文一波也有过人之处。最典型的一个例子，桑德早在N年前就投资了“桑顿新能源”，算是环保行业几乎最早进军新能源领域的企业。在去年碳达峰、碳中和政策出台之后，尤其可见桑德的先见之明。
至于最近几年暴露出来的问题，除了前面提到的自身管理问题之外，其实更多的是行业的大趋势所致。比如，PPP火热的时候，政府项目包打包过大，全然不考虑未来的偿付能力；在环保压力下，地方政府要求PPP项目快速开工，导致立项手续不完整，为后来埋下了隐患。
当然，最大的变化，还是行业内熟知的2017年末的“PPP踩刹车”和2018年的“资管新规”，金融领域去杠杆，导致民营企业的融资环境发生180度大转弯，流动性一下子变紧张。
再加上启迪环境自身的特殊情况，属于校办企业，正好又遭遇上校企改革，导致大股东存在不确定性，更加加剧了融资环境的恶化。
不过，即使出现了这样那样的状况，应该说启迪环境仍然是环保产业最大的民营企业之一，公司毕竟还有几百亿的资产，近八万员工。
这次的事件，其实源头上是因为与城发环境的合并，在合并之前要对潜在的风险资产进行计提，这有助于未来新成立的企业甩掉包袱，轻装上阵。
即使是在这种“挤脓包”的情况下，也不过只有23.6亿的计提减值，占比445亿总资产的5%左右，应该说不影响大局。
总体来讲，启迪环境确实存在问题，比如财务超前计量、公司管理不善等等，但它的问题，还没有严重到“社死”的地步。
回过头来说，这些问题，又有哪家环保上市公司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完全没有呢？
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好比前段时间娱乐圈发生的“李XX事件”，那位钢琴家是违法了，但这个事情没有严重到危害公共安全的地步，警方公开通报的做法也值得商榷。
对于这种行为，或许批评教育是更合适的处理办法，而不是让他“社死”，置之死地而后快。
在刑法上，这叫“罪责刑相适应”，就是你犯了多大的过错，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最终遭受多大的处罚。小了不行，大了也不行。
回到启迪环境的问题上来，启迪环境是存在问题，但罪不至死。希望大家对待这些出了问题的企业，多一些宽容之心，少一些戾气。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就像某位业内大佬说的那样，如果没有他们的打拼，就没有全社会效率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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