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与马衡往来书信 | 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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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需要读书和新知』
王国维与马衡往来书信
王国维 马衡 著 马思猛 辑注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7-9
ISBN: 9787108058829 定价:48.00
马衡生前曾说过,在他的学术之路上,王国维先生对其影响最深。1919—1927年(王国维去世前),马衡与王国维过从甚密,书信往来频繁。通信内容主要涉及青铜器、虎符、度量衡、石经、古文字等考古学术问题,以及马衡代表北京大学约聘王国维、马衡等人集资赞助王国维刊印《切韵》成书、王国维愤而脱离北京大学等方面。本书集马衡致王国维书信47通,王国维致马衡书信40通,共87通信札。
这些珍贵遗墨,不仅见证了王国维、马衡二人在学术与人生道路上的惺惺相惜之情,更展示了那一代学人在乱世中坚持学术研究的精神风貌。
王国维( 1877 -—1927),浙江省海宁人。字静安,晚号观堂。中国近现代史上著名学者。在文学、 美学、词曲戏剧、史学、古文字学、考古学等方面均 有深诣和创新。著有:《人间词话》《曲录》《观堂集林》《静安文集》等。
马衡 ( 1881-—1955),浙江部县人,字叔平, 别署无咎、凡将斋主人。金石考古学家、书法篆刻家。曾任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考古学研究室主任、 故宫博物院院长、北京文物整理委员会主任委员。主持过燕下都遗址的发掘,对中国考古学由金石考证向田野发掘过渡有促进之功,被誉为中国近代考古学的前驱。著有:《中国金石学概要》《凡将斋金石丛稿》《汉石经集存》等。
马思猛,马衡先生的长孙,由马衡一手抚育成 人,故尽悉马衡一生中所涉的人与事。著有《金石梦故宫情:我的爷爷马衡》《攒起历史的碎片》等。
选 摘
我所知道的王静安先生
文 | 马 衡
这篇文,是我的先生——著名的考古学者马衡——作的。他同王先生有三十年的交情,而且研究学问的途径和兴趣,也有大部分相同。年来王先生掌教清华研究院,彼此商榷学术,往还更加亲密。他对于王先生的性格及学术思想,都彻底了解。这回本报出专号,我请他作文,他正当摒挡南旋之际,百忙中写了这篇,就随便署了一个名,我恐怕读者们把他草草看过,所以在这儿郑重说几句话。
皖峰附识
我和王静安先生相识将近三十年,但是一向疏阔得很,直至民国一年,他从日本回国之后,我与他同时都住在上海,才有往来,并且过从甚密。后来我和他先后都到北京来,仍是时常见面,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他平生的交游很少,而且沉默寡言,见了不甚相熟的朋友,是不愿意多说话的,所以有许多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孤僻冷酷的人。但是其实不然,他对于熟人很爱谈天,不但是谈学问,尤其爱谈国内外的时事。他对于质疑问难的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偶尔遇到辩难的时候,他也不坚持他的主观的见解,有时也可以抛弃他的主张。真不失真正学者的态度。
他最初研究哲学,后来研究文学,最后乃致力于考古学。他所以研究考古学的原因,是完全因为材料见的多,引起他研究的兴味。他从戊戌(一八九八)年以后,和罗振玉总是在一起,从来没有离开过。罗是喜欢考古的,所以收藏的古器物碑版及各种书籍拓本非常之多,尤其是在那个时候,中国有几种考古学材料的大发见,如安阳之商朝甲骨,敦煌之汉魏简牍,千佛洞之唐宋典籍文书等。罗氏都首先见到。他处在这个时代和环境之中,那整理和研究的工作,他当然免不了参加的。于是这垦荒的事业就引起他特别的兴趣,到后来竟有很大的收获了。但这个环境也就不知不觉把他造成一个遗老。偏偏在去年秋天,既有长子之丧,又遭挚友之绝,愤世嫉俗,而有今日之自杀。这不但是人家替他扼腕惋惜,也是他自己深抱隐痛的一点。岂明君说他自杀的原因,是因为思想的冲突和精神的苦(《语丝》一三五期《闲话拾遗》第四十则),我以为是能真知王先生的。
他在考古学上的贡献,当然很多,但是最伟大的成绩,要算一篇《殷周制度论》,是他研究甲骨文学的大发明。他能不为纲常名教所囿,集合许多事实,以客观的态度判断之。即如他说:“太王之立王季也,文王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也,周公之继武王而摄政称王也,自殷制言之,皆正也。”这种思想,岂能是卫道的遗老们所能有的?即是有这种思想,也是不敢写的。清朝多尔衮之娶顺治的母亲,遗老们因为礼教的关系一定替他讳言,其实自满洲风俗言之亦正也。我有一次和他谈这件事,他也首肯。所以我说他的辫子是形式的,而精神上却没有辫子。
他研究学问,常常循环地更换,他说:“研究一样东西,等到感觉沉闷的时候,就应该暂时搁开,做别样工作,等到过一些时,再拿起来去做,那时就可以得到新见解,新发明。否则单调的往一条路上走去,就会钻进牛角尖里去,永远钻不出来的。”照他这话看来,他是思想不受束缚而且生怕受束缚的人,不应该不发觉他一时的错误,既然发觉,而又为环境所压迫,不能轻易变更,这就是他隐痛所在。一到时机危迫的时候,他除死别无他法。你看他那身边的遗嘱,何尝有一个抬头空格的字?殉节的人岂是这样子的?
我说这一番话,有人或者以为我给王先生辩护,有人或者以为我厚诬王先生。但是这些我都不计,我是因为知道他的环境,知道他的背景,又听到他不便告人的话,所以根据事实,把他死的原因,略略记载了一点,并无丝毫褒贬的意思在里头,王先生有知,或者也以为知言吧!
跋
文 | 马思猛
本书所集马衡致王国维书信47 通,现藏国家图书馆;王国维致马衡书信40 通,其中39 通现藏故宫博物院,1 通现藏鲁迅博物馆。原札文字已分别单独录入《王国维全集·书信》(含王国维致马衡书信39 通)及《王国维未刊来往书信集》(含马衡致王国维书信46 通)发行。而将王国维与马衡往来书信所集原件影印、辑注并刊印尚属首次。这87 通信札内容所述主要涉及青铜器、虎符、度量衡、石经、古文字等考古学术问题,兼有马衡代表北京大学约聘王国维,马衡等人集资赞助王国维刊印《切韵》成书,以及王国维因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考古学会发表《保存大宫山古迹宣言》一文,愤而脱离北京大学等方面问题的表述。这些珍贵的资料,可能会有助于进一步厘清王国维与北京大学的关系。
王国维(1877 年12 月3 日—1927 年6 月2 日),字静安,号观堂,年长马衡近四岁。王国维之学涉及文、史、哲、甲骨学、经学、文字学、美学等,是一位跨越古今、贯通中西文化的旷世通才。是金石之学在王国维与马衡这两位出身、境遇、政见和性格迥然不同的学者之间搭建起了友谊的桥梁。王国维与马衡对金石学的共同兴趣,使他们在人生的道路上惺惺相惜,研讨释析他们所发现的金石之中的无穷奥秘,坚守他们的垦荒事业。其艰辛与成果都浸于他们往来书信的字里行间。
纵观他们遗存之8 年间往来的87 封信札,丝毫没有涉及坊间杂谈,更没有关于时局的政论,马衡的每一封信札落款处都恭恭敬敬地拜写“后学马衡上言”。在他们的学术交流中,双方巧妙地回避了他们之间在人生观、价值观上的不同与差异。他们的交往经历了王国维脱离北京大学、冯玉祥驱逐溥仪出宫,以及马衡参加清室善后委员会及任事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等重大政见相左的事件的考验,却始终在金石学研究的路上搀扶相行,不离不弃。
王国维去世后,马衡曾在多篇有关汉魏石经的学术论文中,提到王对汉魏石经的考证与研究成果。在马衡的手稿遗物中,曾记:“一九二三年夏,余与徐森玉(鸿宝)君相约游洛,始知所出二石之外,尚有碎石甚多。辨其残字,不尽三体,亦有汉石经焉……余等得石之后,相与理董而考订之者,惟王静安(国维)先生为最勤,其遗书第二集中之《魏石经考》,大半取材于是。”另在其所录王国维遗著《三字石经考》的卷首,写有跋文曰:“《三字石经考》为亡友海宁王静安先生遗著,一碑图、二经文同异、三古文、四附。《隶释》所录魏石经碑图,乃未竟之稿。先生归道山后,衡录副藏之,暇当为之整理增订,授之梓人。忆自十二年秋,衡得石经残石,先生亦于是时来北京,乃相与摩挲、审辨,有所发明,则彼此奔走相告,四年以来,未尝或辍,而今已矣,无复质疑问难之人矣。读此遗编,倍增怅惘。十六年十一月廿七日,马衡识。”
世道沧桑,光阴荏苒,王国维、马衡的百年遗墨,仍在见证着和传递着故人对人文追求的忘我不倦的精神。
马衡致王国维信札原件,系王国维先生次子王仲闻先生于1951 年经赵万里先生捐赠给北京图书馆(即现在的国家图书馆)收藏。王国维致马衡信札原件,系马衡先生家属于1955 年随其毕生所集文物等一并捐献故宫博物院收藏。另有一封王国维致马衡信札原件,系钱玄同先生之子、中国原子弹之父钱三强先生在“文革”初捐赠鲁迅博物馆收藏。由于信札落款处作者均不签署年代,且王、马二位先生所署日期也是农历、公历各异,甚至有不署日期者。因此按年月鉴排87 通信札先后顺序颇费周章,笔者虽尽所能,仍难免有误,诚请有识学者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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