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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尔克斯到略萨》入选深圳读书月2021年度十大好书

三联书店三联书情 三联书店三联书情 2021-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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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尔克斯到略萨:回溯“文学爆炸”》译者侯健推荐视频


20世纪60年代,西班牙语美洲叙事文学领域的“文学爆炸”,将拉丁美洲文学推向了世界。《从马尔克斯到略萨:回溯“文学爆炸”》一书梳理了其起始、高潮和尾声的重要时刻,展示了“文学爆炸”与古巴革命之间的深刻渊源、文学与政治不可剪断的联系、拉美作家群彼此交往的生动日常、马尔克斯与略萨这两位“文学爆炸”主将从互相欣赏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始末等细节。

*文章节选自《从马尔克斯到略萨:回溯“文学爆炸”》 (安赫尔·埃斯特万、安娜·加列戈·奎尼亚斯 著 三联书店2021-3) 


从左到右:加西亚·马尔克斯、豪尔赫·爱德华兹、巴尔加斯·略萨、
卡门·巴塞尔斯、何塞·多诺索、里卡多·穆尼奥斯·苏亚伊


从加拉加斯到利马,途经波哥大


“名声和权力一样,都会搞乱你的生活。”加博在写出那部关于马孔多的小说14年后,也就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一年之前这样说道。对于有的人而言,成功会把他们抬上云端,他们会失去普通人身上重要的品质。另一些人则在心理上被阉割了,再也写不出好作品了。华金·萨维纳(Joaquín Sabina)的《喂,医生》(Oiga,doctor)就是第二种情况的绝佳范例。歌词中的主人公在达到了成功巅峰之后回忆起自己默默无闻的时期,那时的他消沉、贫穷、叛逆却有着坚定的信念,所有这一切赋予了他满满的灵感,促使他写出了一首首经典歌曲,让他成为如今的知名歌星。但是名声夺走了他的灵感,他用美国运通信用卡出行,每顿饭都吃最好的东西,他没有任何想写的话题,也没有写歌的欲望。巴尔加斯·略萨在加拉加斯的演讲中提到作家是反叛者,因为他们始终认为世界并没有成为理想中的样子。萨维纳的歌词是这样写的:


喂,医生,把我的压抑还给我,

您没看见我的朋友们都离我而去了吗?

他们说再也不能看到

我那傻傻的微笑;

喂,医生,自从我幸福之后

我就再也没写出歌来了。

喂,医生,把我的叛逆还给我,

如今我每天都吃最好的食物

用美国运通信用卡旅游

喂,医生,可这些都曾是

我认为自己会厌恶的东西……

您觉得这都是好事?

喂,医生,这次您的针灸失效了,

难道我没给您付钱吗?

求您让我回到原来的样子吧,

喂,医生,瞧瞧我还有没有救,

我只是想成为我

可现在我就像自己的讽刺漫画形象。

喂,医生,把我的失败还给我,

您没看见我歌唱边缘人群吗?

把我的仇恨和激情还给我,

医生,请理睬我,

我想再次成为那个

双足生翼的小丑。


可是成功并没有让加博和马里奥头脑发热,他们也不想回到贫穷的时期,更不眷恋消沉情绪,缪斯女神也没有弃他们而去。加博在1972年出版了一本精彩的短篇小说集(注:指《蓝狗的眼睛》。),1975年则推出了那本关于独裁者的小说(注:指《族长的秋天》。),1981年《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出版,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加博写出了也许是他最好的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哈维尔·巴登(Javier Bardem)最近在这本书的改编电影中有精彩的表演。马里奥也不甘落后:1969年《酒吧长谈》与读者见面,后来他又创作出了《潘上尉与劳军女郎》《世界末日之战》《公羊的节日》等作品,全都是经典之作。他们不需要医生把灵感还给他们,因为他们可以把成功转换为积极的东西。因此他们一辈子都没有中断创作,除了文学事业之外,他们还积极参与到政治、文化和社会事业中去,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够在世界上最偏僻的角落产生回响。他们都写出了极具社会责任感的作品,加博的《一起连环绑架案的新闻》和马里奥的《伊拉克日记》都是很好的例子。

 

中:马尔克斯,右:略萨


不过,在1967年8月占据上风的还是欢庆气氛。6月,加博一家决定移居巴塞罗那,梅塞德斯在7月底把罗德里戈和贡萨洛(注:罗德里戈和贡萨洛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和梅塞德斯之子。)带到了巴兰基亚,他们告别了墨西哥,好让未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和朋友们一起待几个礼拜,同时享受成功的喜悦并宣传他的小说。同样,马里奥也把帕特丽西娅和一年前出生的阿尔瓦罗(贡萨洛出生在1967年)留在了利马(尽管那时他们的住所在伦敦),他本人则前去领奖。现在,两位作家终于亲眼见到了对方,在8月和9月一起游历,两人的相处十分融洽:从一开始,两人之间就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就像达索·萨尔迪瓦尔(Dasso Saldívar)所言:“他们的生活中有一种隐秘而又神奇的平行性,就像是神圣的普鲁塔克笔下的情节。他们两人都是由外公和外婆抚养长大,童年生活都很愉快,小时候都很娇生惯养,很淘气,却都在十岁的时候失去了这种天堂般的童年生活;两人都很晚才认识自己的父亲,父子关系也都不好,这其中原因有很多,但共同原因是他们都对自己儿子的文学志向表示反对;两人都曾在教会学校上学,在修士或军事学校上了中学,也都把文学当作避难所,并且在充满敌意、令人反感的环境中坚定了自己的志向;两人都在戏剧和诗歌中获得了最初的文学熏陶,长大一些后也都写过诗,在几乎同样的年纪发表了第一篇短篇故事;他们都非常喜欢读大仲马、托尔斯泰、鲁文·达里奥、福克纳、博尔赫斯和聂鲁达;两人都是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以记者为业开始谋生的,都是年纪轻轻就被巴黎神话所吸引来到了欧洲,在那里继续当记者,并且在那里度过了自己人生中可能是最晦暗的日子;他们能够继续写书还都要感谢拉克鲁瓦(Lacroix)先生和夫人在拉丁区的两家酒店里租给他们的阁楼,那时他们最早写出的小说都被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各家出版社拒了稿;两人都曾受马克思主义影响,都曾极力规避左翼政党的政治斗争,也都曾是古巴革命的坚定捍卫者;两人都将成为美洲伟大诗人巴勃罗·聂鲁达的好友和文学继任者,也都将成为同一位‘格兰德大妈’卡门·巴塞尔斯宠爱的‘孩子’;而二人命运的汇合点就是:他们都成了拉丁美洲新小说最耀眼的明星,我们对它有种带局限性的、不太恰当的称呼:‘文学爆炸’。”(Saldívar 1997:461-462)


巴勃罗·聂鲁达与巴尔加斯·略萨


拉丁区酒店的逸事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可确有其事。那则逸事的休止符就是在我们正在讲述的1967年的旅途中画上的。旅途中的一天加博给马里奥讲述了他和其他拉美人在巴黎的诸多冒险经历。其中之一就是弗兰德酒店的事。酒店位于库加斯街,加博在50 年代末住在那里,当时他还是《观察家报》的记者。但是哥伦比亚独裁者罗哈斯·皮尼利亚(Rojas Pinilla)查封了报社,加博只得滞留在巴黎,没有工作,也没有找到新工作的可能。酒店女主人是个很好的法国女人,她很同情这位由于祖国政治不稳定而受到波及的年轻记者,于是她提出他可以继续住在酒店里,等找到工作再把房费补给她。当然了,他得从那时住的舒适的房间搬到不够舒适的阴暗阁楼里去。马里奥对加博说他第二次去巴黎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当时他和胡莉娅·乌尔基迪住在索梅拉德街上的威特酒店,也是在拉丁区,也是由拉克鲁瓦夫妇经营的。马里奥和胡莉娅在那里天真地等待着马里奥获得的奖学金打款。他们去看电影,看戏,逛博物馆,买书,一起读法国文学作品。但是某日奖学金通知发布了,马里奥的名字并不在获奖人之列,那时他们身上只有 50美元,用这点钱回秘鲁肯定是不可能的。马里奥当时的脸色肯定比前马孔多时期的那位上校好不到哪里去,后者焦急地等待着政府发放抚恤金,但是从来就没等到过,直到有一天,绝望中的上校对他老婆说从那时起他们要开始吃屎了。拉克鲁瓦夫人很同情他们,她让他们别担心,说他们可以在酒店里住下去,等有钱了再把钱补给她,当然了,他们要搬到一个阴暗的小阁楼里去。


略萨、富恩特斯、马尔克斯


到那时为止,加博和马里奥生活中的相似点已经很多了,尽管加博已经不记得那位对他如此慷慨的夫人叫什么名字了。不过这件事还没完。一年或两年后,两位朋友又在巴黎相聚了。马里奥又住进了威特酒店,那里有许多美好的回忆,于是加博就到酒店去找他。加博进门的时候突然脸色大变,面目苍白,因为他认出了10年或12年前给他房间住的那位夫人。他把马里奥叫到一边,对他说让他们赊账住店的就是这个女人,他想在她认出自己然而为时已晚:拉克鲁瓦夫人对能再次见到他感到很开心。马里奥问她是否还认识马尔克斯先生,她答道:“当然了,马尔克斯先生嘛,住在顶楼的那位记者。”


“文学爆炸”团体部分成员


朋友就是第二自我

 

巴尔加斯·略萨和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友谊显然也可以归入我们前面提到的文学友谊谱系之中。也许可以细分到那条无论在生活上还是文学上都是楷模作家之间的友谊支线中去。也许和博尔赫斯与比奥伊的友谊一样,加博和马里奥的友谊也是拉丁美洲文学界最为人所知的友情。也许在未来某日我们会了解到关于这段中途夭折的友情的更多细节。言归正传,我们已经详细描述了这段友情的开始:最开始是互换信件,他们在正式见面之前就已经互相写信了。至于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以及友情的迅速升温的情况,我们在前面已经进行过介绍。他们的友谊可以被拿来和其他许多文学友谊相比较,例如乔伊斯和贝克特,因为和这两位一样,马里奥和加博的生活轨迹也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一点我们也已有所提及。我们甚至可以把他们的友谊和阿尔贝蒂与洛尔卡的友谊相比较,不仅是因为他们也同样是一场文学运动的领军人物(席勒和歌德也是一样),还因为其中一人(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崇敬之情的引导下联系上了另一人(巴尔加斯·略萨)。与西班牙的那两位诗人一样,他们二人也促使其他作家一起编织起了一张友谊之网,成为了“文学爆炸”的主要力量。也正因此,对于友谊关系的利用成为“27一代”诗人被诟病的原因之一,许多人认为他们组成了文学“黑手党”,想要为作品出版谋好处。“文学爆炸”的代表作家也都是朋友关系,他们因此也被贴上了“黑手党”的标签,也被指责利用彼此的友情来推动图书销售。但是何塞·多诺索的妻子玛利亚·比拉尔(María Pilar)证实了“文学爆炸”作家之间友谊的真实性,她说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家庭式的,作家之间就如同表兄弟一般。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在上述两场文学运动中,大洋两岸的文学发展都要感谢那些作家之间的紧密联系,但这并不是说他们之间的友谊是虚假的。作家之间的互相欣赏有时会体现在印刷品中,他们的亲切关系流露在字里行间:信件(正如我们提到的,二人之间的大量信件被收藏在普林斯顿大学)和图书中的献词就是例证。就“文学爆炸”而言,卡洛斯·富恩特斯把《换皮》献给科塔萨尔和奥萝拉·贝尔纳德斯,把短篇小说《期许之运》献给加博;贝内德蒂把诗歌《哈瓦那女人》献给雷塔马尔;多诺索把《没有界限的地方》献给丽塔和卡洛斯·富恩特斯;巴尔加斯·略萨的《一部小说的秘史》也献给了卡洛斯·富恩特斯。可是本书的两位主人公却从来没有在自己作品的献词中写上对方的名字。他们给予彼此的要更多:巴尔加斯·略萨把自己生命中的两年时光(1969—1971)给了他伟大的哥伦比亚朋友加西亚·马尔克斯。这种做法还从来没有在任何一对文学好友身上出现过,至少没有出现过如此长的时间。


从左到右:巴尔加斯·略萨、帕特丽西奥·略萨、卡洛斯·富恩特斯、

胡安·卡洛斯·奥内蒂、埃米尔·罗德里格斯·莫内加尔、巴勃罗·聂鲁达


我指的是秘鲁作家所撰写的博士论文,他最初的想法是研究埃古伦(注:何塞·玛利亚·埃古伦(José María Eguren,1874—1942),秘鲁最重要的后现代主义诗人之一。),后来决定改为研究哥伦比亚作家的叙事文学作品。当时他们已经交上了朋友,而且关系非常不错;此外,巴尔加斯·略萨还特别喜欢《百年孤独》,这本小说以创纪录的速度变成了20世纪西班牙语美洲小说销量冠军。而巴尔加斯·略萨和其他许多作家及编辑一起,成为了这场销售风暴的推动者。他曾多次提到《百年孤独》是本令人尊敬的小说,是他本人想写的那种小说,因为它完美地再现了现实,反映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多种多样,无所不包”。不过我们之前也已经提到过了,这种崇敬是相互的。何塞·米格尔·奥维多给我们讲了他和加博的一场对话,后者对他说他花了很多年才写出《百年孤独》,他之前出版其他所有小说的目的只是为了学会怎样去写这本最精彩的小说。而奥维多又说:“马里奥从写第一本书开始就知道该如何写好小说。”二人对彼此作品的真诚评价非常引人瞩目(就像席勒和歌德的互相评价一样)。加博在他写给自己的秘鲁朋友的一封信中就曾表示,巴尔加斯·略萨给他做出的所有那些精彩评论让他十分感动,“因为这个世界上,更常见的是同行之间在背后捅刀子”。(PrincetonC.0641,III,Box 10)阿尔玛斯·马塞洛在前面提到的那本由他撰写的秘鲁作家的传记中也描述过他的惊讶:



也许有些人指责“文学爆炸”是“黑手党”团体的说法有些道理,因为让我惊讶的是像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这样重要的小说家竟然会用好几年的时间去写另一位和他同时代的小说家、伙伴、好友、思想方面的至亲。加西亚·马尔克斯在许多方面都表现出两副面孔,但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弑神者的历史》没有给读者留下任何疑问。它代表着一种慷慨的赞许,也许不止慷慨这么简单,按照我的标准来看,它完全超越了那些“黑手党”之类的荒唐指责,这些指责只不过是技艺不精者嫉妒心的产物。(Armas 2002:69)


……


本书译者侯健在略萨家中与略萨访谈(书中收录此次访谈内容)



从马尔克斯到略萨:回溯“文学爆炸”

安赫尔·埃斯特万 安娜·加列戈·奎尼亚斯 著  侯健 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21-3

ISBN:9787108070456 定价:59.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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